名为亡国的阴霾,笼罩在头顶上。
赵国皇帝下了一条堪称疯狂的命令。
“征兵,全民征兵,殊死一搏。”
温小芩如此说道:“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军费,据说皇后现在都在学着做饭。”
“真的要去?”
姜祁轻声问。
“哈。”
温小芩笑了一声,说道:“我可是犟种,十头牛拉不回来的那种。”
说罢,她站起身来,凝视着姜祁,笑道:“你最好给我祈福,别让我死在战场上。”
“好。”
姜祁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走了!”
温小芩摆摆手,潇洒的离开。
第二年的春天,温小芩回来了。
她脸上多了一道伤疤,据她说,是蛮族最强的斧手留给她的临终礼物。
那个蛮族的头颅,被她亲自放在了京观的最上面。
至少在昌平县所属的战线,赵国终于胜了一场。
温小芩如是说。
“还记得李婉儿吗?”
温小芩问姜祁。
“记得。”
姜祁点点头。
“她成亲啦。”
温小芩笑的有些苦涩。
“陈麟早在五年前就去了战场,三年前回来过一次,跟婉儿定了婚约。”
“可他死了,我带回了他的骨灰。”
“所有人都在劝婉儿另寻良人,就连陈家人都这么说。”
“但婉儿执意举行婚礼,她和陈麟的婚礼。”
温小芩说:“我佩服她。”
“这是很难的选择。”
姜祁也感叹道。
他当初算的没有错,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我要走啦,去南方的战场。”
温小芩对着姜祁挥挥手,笑着说:“我会递书信回来。”
她依旧潇洒的离开了家。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原本并不笃信神佛的温不胜,来家庙的次数逐渐的增多。
每次来,都会带着书信,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旧的,他掐算着日子,跟姜祁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算算时间,小芹菜的信该到了才是。
温小芩在信上写的跟她的人一样,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把战场描述的很轻松,就好像那是一个游乐场,而不是双方投入总共将近百万人的血肉磨盘。
温小芩以为这样就能让家里的老父亲安心。
但她忘了,参军的不止她一个。
“这是我父亲的信。”
李婉儿穿着素服,她在为自己的夫君守孝。
她的父亲也随军出征了。
兵势一起,可不管你是不是前途无限的探花郎,大将军一纸军令,就将李县令征调为从军书簿。
在李县令的信里,战场是另外一副样子。
温不胜道了一声谢,拿过书信对比了起来。
李婉儿看向了姜祁。
这位庙祝依旧是一袭红衣,模样也依旧惊艳,但却成熟了许多。
她看着他,这位曾让她一见便差点动心的庙祝。
成婚之后每一次见姜祁,她都会想。
原来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自己的命天生如此。
对姜祁的一见钟情是假的,但陈麟那炽烈的爱是真的。
即便她一成婚,就已经是未亡人。
但她不悔。
时间仿佛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战争依旧在继续,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还好,赵国的疯狂暂时生效了,双方陷入了焦灼的拉锯战。
风波镇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军队上的讣告下来。
温不胜头上的白发日渐增多,每一次都担心是自家。
一年之后又一年。
终于在第三年,温小芩回来了。
她如今已经是将军,统领一部兵马,足足八千人。
在军队,只要有战争,只要活下来,晋升之快,无与伦比。
但温不胜显然不在乎这些。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将军,一时间不敢去认。
看着自己女儿脸上的伤疤,温不胜号啕大哭。
温小芩安慰了好久,才让自己的父亲安生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又是家庙。
“赵雅的夫君死了。”
温小芩依旧坐在门槛上,说道:“她的夫君投敌,被我方的夜不收抓住,送回了昌平斩首。”
“赵雅不堪受辱,孤身一人来到军前,服毒自尽。”
“姜祁。”
她抬头看向了姜祁,泪眼朦胧。
“她死了。”
姜祁抿着唇,低声道:“节哀。”
“我想拜托伱一件事。”
她说。
姜祁点头,“好。”
温小芩来的快,走的也快,她并不是回来探亲的,而是戍边。
说来可笑,原本属于腹地的昌平,如今成了边境。
赵国的疯狂为它续了命,但国土的丢失依旧无解。
温小芩回到了战场,却留下了一个孩子。
赵雅的孩子。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叫做赵麟。
这个名字是温小芩起的,她说,赵麟父亲的姓氏不配挂在这个孩子身上,而陈麟是她最佩服的人。
所以这孩子叫赵麟。
“姜伯伯。”
赵麟对着姜祁叩头。
从这一刻开始,姜祁的生活里多了一件事。
教导赵麟。
十年的时间匆匆而过。
这十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
赵国依旧败了,但那疯狂的全民皆兵,终究是留下了一口气。
谈判,割土,赵国付出了三分之二的国土之后,苟活了下来。
温不胜死了。
温小芩没有回来,因为当时正是谈判的最紧要关头。
她率领的八千人,已经是赵国最后的精锐之一,需要在战场上打出足够的局部胜利,来作为谈判的筹码,以及赵国最后的尊严。
赵麟为温不胜带孝,而姜祁则负责诵经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