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面前迅速恢复了镇定的叶无痕，心里也不由暗暗佩服起来。
平心而论，若把他换做此刻的叶无痕，一定是大惊失色、方寸大乱的。
断断不可能在如此短短的一瞬间，就立刻调整了状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更有趣的，是叶无痕身旁的贤王妃。
她这样一个闺阁女子，面色居然同样没有什么波澜，看似早就洞悉了事情真相。
莫非，这夫妻二人之间的不和和矛盾，也是合起来演习骗他不成？
皇上暗暗眯了眯眼睛。
他瞧着叶无痕，答非所问道:“你本事大得很，朕从前小瞧了你。”
叶无痕淡淡一笑，虽然面上平静，内心却已经掀起来了惊涛骇浪。
摘星阁是他的秘密底牌，自以为掩饰得非常好，没想到，却被皇上看出来了底细。
这么说来，自己的种种筹谋，岂不是……
叶无痕猛地抬眼，也不似先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了，而是直截了当道:“既然父皇已经了解了，那儿臣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摘星阁，的确跟儿臣有些关系。”
反正皇上都已经看出来了端倪，与其抵死不认，倒不如坦坦荡荡大大方方承认算了。
反正，父皇也活不了几日。
叶无痕甚至如此阴郁地想。
皇上看上去并不生气，他只是悠悠叹了口气，道:“无痕，朕从前轻视你，觉得你百无一用，从未觉得有朝一日你会有大作为，却没想到，你能给朕这么大的惊喜。”
叶无痕听着皇上暗藏机锋的话语，心里冷笑一声，直接道:“儿臣也没料到，依照父皇的个性，居然能够看出儿臣跟摘星阁的渊源，儿臣不得不服。不知，父皇提起这个来作甚？”
叶无痕不傻。
他确实吓了一跳，被揭穿真实身份之后的惊慌和疑惑一瞬间都爆发出来，但是本能的隐忍又生生克制回去。
现在稍微冷静了一下，他观察到皇上脸色并不严肃，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模样。
再加上眼下这个关头……
恐怕父皇是有所求的。
果然，皇上道:“既然无痕跟摘星阁关系密切，正好可以利用这股民间势力，帮助瀚儿稳定舆情，也可以在朝廷不方便出面的时候，代为解决一些棘手的事。”
叶无痕眼光一凝。
这意思，是要把他当做工具人吗？
把摘星阁作为为叶瀚登基扫清障碍的工具，以此，来消灭朝廷内外的隐患，到时候，美名都是叶瀚的，恶名全落在摘星阁头上。
不愧是父皇，打得一手好算盘。
叶无痕沉声道:“父皇，摘星阁虽然与儿臣关系不浅，但是，很多事情并非儿臣所能决定，毕竟阁主不是儿臣。更何况，摘星阁有一条原则……”
他直视着皇上，一字一句道:“那就是，绝对不会成为任何人渔利的工具。”
此话语气相当强硬，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以对。
林若曦大脑飞速运转。
眼下这个场景，是她从来不曾设想过的。
看似对叶无痕不闻不问的皇上，居然能够调查到叶无痕的真实身份，可见，皇上绝对不是个简单角色，很难糊弄过去。
叶无痕却也不是软柿子，让他为叶瀚开路，恐怕也非易事。
叶瀚面色并不好看，他忍了忍 还是道:“想不到……皇兄居然是真人不露相。”
他看着一种皇兄每日里游戏人生，自以为已经算得上是进取有为的了，结果二皇兄居然是摘星阁的幕后主使。
世事居然如此复杂！
皇上淡淡一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叶无痕的反应，仍旧不紧不慢道:“你以为，你有说不的权力吗？”
叶无痕面色又是一变。
这是非要逼迫他不可了？
只听皇上缓缓道:“无痕，听朕的话，此事，你就是非做不可。”
叶无痕索性连装也不装了。
他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父皇，也别想强迫他。
他冷笑道:“儿臣承认，儿臣背着父皇的确与摘星阁有联系，但也仅仅限于如此。”
皇上挑了挑眉，道:“你说的话，朕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闭了闭眼睛，平铺直叙道:“你前些年向朕提出要外出游历，离开京城，增长见识，朕以为你是厌倦了京城的纸醉金迷，于是就放你出去了，结果，你在江湖上取了一个叫‘江隐’的诨名，混得风生水起，表现跟在皇宫的时候大相径庭，是否有此事？”
叶无痕咬牙道:“……是。”
听到“江隐”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的时候，林若曦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难怪叶无痕骗她的时候用的是“江隐”这个名姓，原来是大有来头。
皇上看着叶无痕发沉的面色，轻笑了一声，道:“若朕没有记错，你的母妃就是姓江，至于取‘隐’字，看来是想表达大隐隐于市的意思吧。”
叶无痕不吱声，分明是默认。
皇上又道:“你用江隐这个身份，跟江湖上另一个轻狂后生结为兄弟，那人喜欢穿一身红衣，桃花眼，行事风格阴狠，姓冷，是否有此事？”
叶无痕再次吃力地点了点头。
他从皇上说出“摘星阁”来的时候，就已经有预感，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不少消息。
但是没想到，居然了解得如此详细。
就连冷辰逸这么低调神秘的人，也能被他知道个大概。
如斯恐怖！
皇上满意笑笑，继续道:“后来那小子创办摘星阁，风头无两，在江湖威名赫赫，而你，则不动声色地再次回到京城，继续当你的闲散王爷，但实际上，你暗地里始终跟那姓冷的小子保持着联系……”
叶无痕突然打断道:“够了，不必再说了。”
他表情异常冷淡。
皇上笑道:“为何不说？何必非要朕把你的所作所为全部说出来，你才肯心服口服呢。无痕，你有时候真的缺少识时务的能力。”
叶无痕实在装不出来平日里笑嘻嘻的假面。
他看着父皇眼里的精光，感受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