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母亲教诲

当前最要紧的是皇宫布防。

自己哪天暴病不起,确保布防不能乱。

只一瞬,他脑子中闪过无数念头,回过神让凤药平身,“朕累了,凤药退下休息,小桂子守夜即可。”

药退出书房,回到暖阁。

玉郎无声为她拍了拍手,“告得好刁状,你也太过了解皇上了。”

“我进宫不就是做这个的吗?若投到你东监御司门下,说不好是最顶级的细作。”

玉郎怜爱地看她一眼,话题转到牧之身上,“今天牧之实在不该就公主事向皇上进言。”

“为何说不得?不处置公主就算了,难道常家受这么大冤屈还不能说一说?”

“这冤枉原是皇上给的,的确不能说。”玉郎淡然否定牧之做法。

“在政治上,他太理想太幼稚,万言当前,只要涉及皇家的事,不如一默。”

“别说这些了,今天晚上月色倒好,过来看看,这么平静的日子不多了。”

…………

牧之此时也在望着月亮,他没心思欣赏月华之美,一腔愤懑无处诉说。

这一夜无眠之人不止他们。

还有云之,她伤口已好,却仍旧独宿。

李琮自她好之后,只留下来过一夜。

生育过后,云之只觉夫妻之事不似从前,似乎感觉都钝了,不免反应也慢。

李琮也觉与云之欢好不如从前痛快。

想到产婆说的话,明白大约是产道受损造成的,便不再勉强。

他待云之仍似从前,但亲密感却越来越稀薄,两人过得相敬如宾。

时至今日,云之方知晓“相敬如宾”用来形容夫妻,是多么可笑的一个词。

可这事无人可说,只能放在心中憋成暗伤。

这日早起,王爷自云鹤屋里出来,到王妃房中用早饭。

云之为他添汤加饭,似是随意提道,“云鹤与王爷感情甚笃,不如给个侧妃的位份吧。”

李琮横了云之一眼,面露诧异,直接回绝,“不可。”

“为何?王爷不是一直很宠爱云鹤吗?”

“宠爱是一回事,名分是另一回事。”王爷将碗置到桌上。

“云鹤出身微贱,不宜给过高位份。”

云之心中一凉。

“可她到底是你屋里的老人儿了,比我嫁入王府还早。”

“此事不必再提,我会再娶侧妃,她不行。”李琮说得斩钉截铁。

云之心知无望,呆呆坐着,直到送到李琮,不知如何向云鹤交待。

这后宅也不全是她做主啊。

她很怕云鹤来问她位份之事,叫了马车又无处可去,索性回娘家。

远远的,门房看到王府马车,赶紧迎出来,一个小厮跑着回去报告,“大小姐回府啦。”

一连声的喊着,夫人急匆匆出来迎接。

云之下车带着陪嫁丫头走到二道门与母亲相遇,她等不及行礼便扑到母亲怀中。

“娘亲。”刚喊出一声,眼泪“刷”一下掉了下来。

大夫人将云之揽在怀里,“儿”一声“肉”一声地唤,声声尽是疼惜。

娘儿俩就站在二道门上哭做一团,吓得仆人赶紧找来牧之。

“妹妹出什么事了?”牧之一连声问。

“没事,娘俩太久不见,太想得慌呢。”

云之右手挽住母亲手臂,左手拉住哥哥,一起向院中去。

“今儿说什么也要留在家中,哪儿也不去,只和娘亲哥哥做伴儿。”

云之腻住母亲,大夫人极了解女儿,知道她肯定是有什么事。

当晚吃过饭,便将她叫到内屋细细询问。

连牧之也不让进屋,急得牧之只得坐在外间干等。

云之委委屈屈将王爷因自己生育而冷落自己之事告诉母亲。

又将梅姗落胎一事也毫不隐瞒一一道明。

她心中不自在。又能和谁诉苦?

母亲没有像云之料想的责备她,或惊讶于她在心内自嘲的“狠毒”。

她起身,拉起云之,“跟娘去个地方。”

她走在头里,缓步而行,像要带女儿去散个步。

牧之还等在外面,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两人。

“牧之等在这里。”夫人吩咐。

云之瞧着母亲点上灯笼,亲自打着灯笼,也不叫人跟随,带着她向院子最西北角落走。

云之跟在母亲身后,她很好奇,母亲所居的宅子她从小玩到大,每个角落都那么熟悉。

母亲要去的地方,能是哪里?

夫人带着云之拐到三道院最偏的一个角落。

这里挨着院墙,与旁边房子中间仅有一个狭窄通道。

别的墙边都种着花草,有取水井。

这里光秃秃的,母亲挑高灯笼照着脚下。

走到尽头拐角处,有个类似放大的“佛龛”的小间。

门上有把锁。

母亲将灯交给云之,从怀中拿出钥匙环,从中取出一柄钥匙。

打开那把结了蛛网满是锈迹的大锁。

推开来,里面非常浅,甚至站不进一个人。

门内是口很深的枯井。

井中埋了土,有股怪味。

“这井非常深。是后来挖的。大约是我入府的第八年,叫工人挖出来的,这里没水,却有十三米深。”

“现在它只有九米深了。”夫人语调轻飘飘的,听在耳中鬼气森森。

云之心下有些害怕,这条小夹缝终日晒不到阳光,角落更阴冷,井口向上直冒霉烂的气味。

她一时忘了问话。

母亲拍拍她的肩,示意她自己要上锁,边锁门边问,“知道为什么少了四米吗?”

她愣愣望着母亲带着慈爱望着自己的面孔。

“里头埋着两个人。”

“一个是你父亲抬入门的贱妾,是个不懂事不尊主母的女孩子。”

“有了身孕,以为你父亲会为她宠妾灭妻,这种低级不懂规矩的女子不该进入贵族圈子。”

“不是不让低门小户的女子嫁给世家子弟,可她必须要懂事,要懂得地位高下之分。”

“若嫁入咱们家的是地位相当的大家女子呢?”

“不论是谁,主母就是主母,纲常不容僭越。”

云之吓坏了,她从不知道那么温柔、慈爱的母亲,那个因为看到冬天乞讨老人没寒衣而落泪的母亲,会亲手将父亲的妾室丢进井中。

“你哥哥该对那女子有印象,你那时还小,我从不许你来这里玩耍。那女子没了时你才三岁,早就忘了,你一直以为你父亲对我一心一意。”

“打那时候,你父亲便不再娶了。”

“娘、娘亲……”

“娘为了你哥哥与你过得好,什么都可以做。”

“我是这个家是唯一的主母,才护得住你们两人。”

“母亲说里头埋了两个人,那个是谁呢?”

既然父亲没有再娶,母亲又能与谁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青石镇王二的母亲。你出嫁那天,你哥哥捉到她,我们亲后将她丢入这口井中。”

母亲深深望着云之。

云之如同突遭雷劈,连惊叫也忘了。

她们早就走出小夹缝,夫人带着她缓缓在花园中散步。

小小灯笼只照到一小地块方,娘儿俩谁也没说话。

云之由震惊中清醒过来,她轻轻挽住娘的手臂,将头靠在娘肩膀上。

“娘,谢谢你把我护得这么好。”

夫人放下心,她很怕女儿的不理解,可她更怕女儿优柔寡断。

万一王府进了有身份有手段的女人,女儿就是被吃干抹净的小可怜。

她宁可女儿觉得她这个娘心狠手辣,也要教会她立身必须具备的手段。

这些手段,她可以一辈子用不上,却不能不知。

“娘,我现在该怎么办?鹤娘那边……她为我做了那些事,女儿已将她视为……同伴也好,朋友也罢,总之是亲近之人。”

夜风冷冷,夫人长长叹息一声,“云之,在后宅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系在一起就是朋友,利益散了,人情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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