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生死之交

她本没提九皇子,在真正战斗中,九皇子是不必上场,只骑马观战学习。

但这些信件,迟早有一天会被九皇子看到,她下笔时便思虑到这一点。

好的棋手,落子便开始布局了。

凤药趁无人时提醒玉郎,“大人,南疆边境都称我们大周的军队为金家军,请大人注意。”

玉郎站在地势高处观察安营之处,听了此话,瞥眼看凤药一眼,感叹道,“你长大了。”

之后专制一面大旗,盘龙杏旗,只写一个大字“李”。

他明确此队伍为“李”家军。

九皇子虽未言语,举止间也觉自在舒畅。

鸳鸯阵果然大杀四方,捷报频传。

凤药每日细写军中战况,事无巨细。

下笔必道“李家军”。

并告诉皇上,九皇子亲自上场指挥,进退有度。

边城百姓深受鼓舞,九皇子一时声名鹊起。

数位边疆大吏写折子称赞九皇子作战勇猛,身先士卒。

消息传到曹家人与安国公耳朵里。

两家人都注意起不起眼的九皇子。

心内佩服九皇子更佩服金玉郎。

曹家军也在阵中举起了“李”字旗,一边暗骂自己粗心。

大周姓李,自己所掌军队居然称做曹家军。真是嫌命长。

这一改变,让老皇帝心中数十年郁结的大石头落得干净。

对九皇子刮目相看。

此时边境已算清得干净,但小股倭贼仍坐船不断来骚扰。

一时还不能还朝。

负责军需的官员告诉玉郎及九皇子,“再打下去,已经不划算了。”

送粮过来,人吃马喂,一担粮送到要消耗一半。

士兵们也要饷银,一笔账算下来,已成负担。

倭人积累的财富已成了李家军的私财,士兵们拿一部分。

很大一部分被九皇子掌握在手。

玉郎带来的银子几乎耗光。

其中有公主与一些官员捐的,还有玉楼挣的一大笔,以及凤药私房。

九皇子说过,没钱时千万要说。随时可支用他掌握的私财。

凤药不解,就算九皇子有来日,现在仍需要玉郎支持,金玉郎对他实在太过客气。

玉郎却道,“李瑕身为皇子,没财物傍身,想赏人都寒酸无比是压不住人的。”

“你对他很好。”凤药感慨。

“我只是以待君主之礼待他,等他真的为君,就不占先机了。”玉郎指点凤药。

此时他同她说话已直抒胸臆,毫无遮挡。

“那我呢?”凤药真心不知现在该用什么态度对李瑕。

这两年,在战争的打磨中,少年长高一头,身材在长年奔波战斗中坚实健壮。

风吹日晒下,肤如麦色,已褪去青涩,初具成年男人模样。

尤其是那双深邃的黑眼睛,像会说话似的,专注起来目光锐利令人不能直视。

凤药与他单独相处时,有时竟觉着别扭。

那种与淘气小男孩儿在一起的感觉荡然无存。

“你倒可以随意些。”玉郎说。

又问她,“人都道伴君如伴虎,我却想问问你,当今圣上相处起来如何?”

凤药想了想自己与皇上相处的细节,“皇上其实心地很软,但帝王心术也深。”

“当今圣上继位早,政治生涯几十年,怎能不深沉?”

“但他大多数时候,是个亲切的男人。而且……他的心思很好摸透。”凤药谨慎思索着回答。

“那是他对你毫无防备,你在他眼中只是个孩子。”

“你觉得李瑕这人如何?”玉郎又问。

凤药与九皇子相处很久了,想一想感觉没有什么特别准确的词来描述李瑕。

玉郎郑重其事告诉她,“将来你不免伴随他,切记,李瑕心思之深,高于现在的皇上,心思细腻远胜于李琮加上李珩,他还多疑。”

凤药点头称自己一定记住,问玉郎,“你怎知他多疑?”

此时已又一年仲春,两人再次站在油菜花海中,玉郎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

一年时间下来,他对九皇子有了深入了解。

这少年隐忍、心机又深,与这样的人过从,必定要当心。

一起打仗可为日后之功,也能为祸。

兔死狗烹之事历史上数不胜数。

他想了很多,良久只叹一句,“好美的花海。”

又莫名其妙说了句,“他若为夫,倒能做好丈夫。”

“人君是孤独的,你要记得。”

风吹起凤药衣摆,这两年她瘦了许多黑了许多。

行军的生活的确不合适女子,长久束胸使她胸前的皮肤破了又好。

每月癸水期如过鬼门关。本就疼痛难忍,还要行军以及对付随时而来的战斗。

她咬着牙挺下来了。

这近两年奔波劳苦,风刀霜剑,已经为凤药日后的路铺就牢固基础。

九皇子久在军中,正值对女子初起意念的年纪。

眼中瞧的、聊心事的、发牢骚的、只有凤药。

他不由自主接近、照顾凤药。

不知什么时候,他对她由平视已到俯视,她那么瘦,却经受得住与男子同样严酷的行军考验。

两年仗打下来,他只受过一次轻伤。

是凤药留在他身边,日日夜夜看顾他,他伤口发了炎,凤药为他清洗脓血,手法熟练。

她笑着安慰他说,金玉郎受过比这重得多的伤。

还把当年青石镇的经历讲给他听。

帐外厮杀之声不绝,她却犹如没听到。

“你不怕?”他咬着牙忍着痛问她。

“我怕你死。”她清洗伤口,手下可不留情,“清干净才能好得快。”

“不然反复发作你更难受。”

她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额头滴到了睫毛上。

“将来可能会留疤,不过战场上的伤疤是男人的荣耀。”

她笑嘻嘻包好伤口,擦掉额上的汗。

此时在他眼中,她美得像上天下凡的仙女。

他习惯了凤药,习惯她的认真勤勉,务实高效。

也习惯她不急不躁,如春雨般润物无声,不动声色的温柔。

她已经成了他心中女子的模板。

说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不为过。

他也回报了她,那次突袭倭军,天降大雨,全军开拔,凤药突然来了癸水。

她疼得趴在马背上,咬牙不吱声。

整个队伍前行之迅速如鬼魅,她不能因为自己拖慢整个队伍。

雨水浇在身上冰冷透骨,她感觉自己的眼泪不由自主向下淌。

擦掉又淌,所有人精神都绷紧,只有李瑕注意到她的异样。

在她晕过去的瞬间及时接住她。

玉郎让他们慢行,在某地点轧营等待,自己带队包抄倭军。

他用绳子将凤药绑在身前,两人同骑一马,他把斗篷也包在她身上。

可是雨太大了,斗篷没用。

等帐篷搭好,他急忙升起火,烧了水,把她鞋袜脱掉,将磨破了皮的脚放在温热的水中。

又喂了很多热水,在帐中点起火盆,把她外衣用手拿着在火盆上烤。

他为她脱掉湿衣时看到她紧束胸部的纱带,眼圈瞬间红了。

所有东西都湿了,他又怕她醒来尴尬,把自己衣服拧了拧先盖住她的身体。

好在补给队很快跟上来,才有了虽潮却还能用的薄被。

他把她包成棕子,直到她醒来。

凤药看看自己身上外衣被脱掉,李瑕神色自然在帮着烤衣服。

“谢谢。”她淡然道谢。

李瑕却红着脸,不看她,把干了的衣服扔过去,“快穿上。”

“那个,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你快自己弄一下吧。”

凤药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件衣服折叠起来的垫子上,垫子被血浸透了。

喊了一声,皱起眉头。

“没关系,是我的衣服。”李瑕的脸红得像煮过的虾。

“对不住。”凤药小声道歉,“你先出去吧。”

李瑕不做声,转头挑帘出去,外面依旧大雨倾盆,他却像没有知觉。

任由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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