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帝后对质

凤药行罢礼,皇上就着灯光瞧她一眼,关切地问,“怎么脸色看着这样惊惶?”

才说这么一句,常大人就不自在了。

在一旁咳嗽一声,被痰卡了喉咙似的,老脸通红。

凤药顾不得许多,跪下道,“臣女有要事回禀,请常大人在外相候片刻。”

“那老臣先告退,明日继续议吧。”常大人连忙起身。

“请常大人务必在外等上片刻,也许一会儿皇上有事要与大人商量。”

常大人接触凤药虽不十分频繁,但已察其心思细腻,做事谨慎,是个性子内敛,心有城府之人。

未见其如今天这般惶惶不安之态。

心下有些诧异,不再反对,退出房外等候。

凤药将信呈上,此时那字迹已经不见了。

皇上看了信莫名其妙,凤药上前在皇上的茶碗中滴了一滴药水,打湿信纸,在烛焰上烤了一会儿。

纸背上密密麻麻一纸的蝇头小楷。

全是各类产业。

田产遍布大周各地,总计有千顷。

甚至有些田地相连,形成佃农聚集之地,繁衍成小型村落都属于此人。

更让人心惊的是,此人名下有铁矿、盐业、人参、林场等资产。

要知道矿业都归国家所有,私人侵占属于大罪。

密密麻麻的信纸下方写着,以上资产皆属于平城苏家。

经查实——

苏家为京城王家嫡系!

所以资产的幕后所有人,是皇后。

李瑕呆呆望着这纸薄薄的信纸,那字迹随着药水完全干透,慢慢消失,又成了一封普通信件。

凤药将信放在火上烧掉。

李瑕仍没回过神。

那纸上所列资产不说富可敌国,若全部收走,也够填半个国库了。

至少打上一仗的银子是足够的。

北狄、羌胡、西域一直在边境作乱,大周将士只敢小型作战,击退对方即可。

却不能伤其根本,导致对方一直虎视眈眈。

都为国库空虚。

皇后手握大笔财富,却不作为,何故?

他眼中疑惑越来越重,看向凤药。

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怀疑。

“叫常大人进来。”

凤药知道皇上这是要把此事知会常宗道,一起商量决定。

那份财产清单已誊抄下来,凤药把抄本给常大人。

一看那巨额财富,常大人几乎不敢相信。

“这、这不会是有人在诬陷吧。”他并不知道财富归属。

皇上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指指那张纸,“朕若告诉你这是谁的财产你大约就相信了。”

常宗道马上猜到一二,只是还不敢信。

“请皇上三思,若是陷害……那可是一场大祸。”

他自己也感觉有些牵强,这么大笔财富,要没经过调查断然不会摆上御案。

他瞧了瞧凤药,显然这东西是这丫头方才带来的。

“是皇后。”皇上肯定道。

又问,“现在怎么办?”

常宗道硬着头皮答,“太师家已经过查抄,王家断不该有此巨额财产,臣之建议是——当面问明,若是真的,马上拘禁。”

“此事常大人不必参与,凤药与曹峥陪朕也就够了。”

又将是一场难堪的对质。

皇上感叹,侧眼看看同自己一起走在夜幕中稍后一个身位的凤药。

心里一动,还好,每有难处,她总是在的。

又想,还没来及问责金玉郎,为何出宫这么久,一点消息不送来?

看那信件该是处境危险,不知他可能度过难关?

这样的情境下可以想出主意把信送出,倒也不愧是绣衣直使。

夜风习习,太监远远跟在后头,月光下,只有皇帝与凤药并肩而行。

李瑕不时打量凤药,这些年他选过很多女子入宫。

心中总有一片地方是空荡荡的。

本以为年纪渐长,便会忘却那不该提及的情思,时光流逝,那情思却拔除不掉。

甚至还滋生出了小小的妒忌。

难道只为年少时的那一点绮念?

前头有人大踏步走来,打断了皇帝思绪,是曹峥听召前来护卫。

他单腿跪地,利落行了个礼。

凤药许久与他未曾碰面,曹峥更黑了,沧桑与风霜倒是这个汉子最合适的装饰。

他让人看着就安心。

他问询地看向凤药,对方微微摇头,叫他安静。

……

丈量土地之时,皇后就有不好的预感。

但那些土地是以王家旁支亲戚购买的,不应该会查出来。

还有许多不合规的私产。

一切都是从王家崛起就埋下的种子。

一个家族想长盛不衰,就要提前筹谋。

王家祖辈与万家都是平城大户。

王家崛起时,就与万家有过约定,万家是王氏一族在皇上身边的暗线。

万家传到万千云这一代时,先皇要求进入两司做首领之人,必须净身方可掌握大权。

但万家已经不能抽身了。

只能继续潜伏。

……

皇后虽有助力,也没查到任何实质性对她不利的政策,却仍然极度不安。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不安就种下了?

从发水灾?从贵妃拉拢皇上身边的人?

从锦贵人出事?

冥冥之中,她总感觉有股看不到的力量在针对自己。

却又捕捉不到。

她在殿内来回走动,心中像烧着一堆火。

突然清思殿的门被人推开了,她不耐烦背对着门道,“不要打扰本宫。”

“夜深了,皇后还未休息,是心事太多的缘故吗?”

那熟悉的声音,从前让她思慕、期待,此时让她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回头,看到皇上背着手,静静站在门边注视着她。

凤药垂眸立于皇上身边。

曹峥靠后一步,站在一旁,手按佩剑。

笑话!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难道还能行刺?

皇上与她对视良久,突然感觉皇后十分陌生。

他似乎很久没认真看过这个女人。

她总是同一副面孔,低眉顺眼,似乎连表情都是模糊的,他说什么她便应着。

他们是夫妻,却没说过体己话。

现在更是连睡在同一张床上都觉得不适。

他心中有一瞬的无奈,为他,也为她。

走到主位,他缓缓坐下,“皇后失德,管理后宫无方,导致朕失两子,锦贵人私通,你可知罪。”

皇帝问罪,皇后跪下道,“臣妾承认管理后宫有不足之处,但贵妃与愉贵嫔之事,妾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妾身不能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

“在你宫中出事,你总脱不了干系。”皇上不容置疑地说。

皇后看他只为发生过的事而责备自己,心中稍安。

皇上又道,“朕已重新规划后宫建制,从此后宫所有女子,都能被妥善照顾而无需皇后费一丝精神,皇后有赏罚所有妃嫔和宫人的权利,但要上报于后宫总司长,朕看了才可下发。”

“什么总司长?”皇后惊疑。

皇上看她的眼光让她不舒服,像周身生了刺,又突然觉得身子冷浸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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