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命运博弈

这场博弈,就是命运的安排。是命运,叫她和李瑕险胜。

一万兵守着京师,金骑兵围了太子府。

皇后被禁足清思殿。

中央军守着整个皇宫。

父皇,虽是暴亡,仍然在仓促间安排好了一切。

会不会,自己矫诏一事,也在父皇算计内?

他为何在最后已握不住笔时坚持写了自己的名字?

“你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归山的眉毛拧成危险的两道,那是他发火的前兆。

“金骑兵是假的,只是穿了九弟营房的金甲兵服。”公主又倒上一杯酒。

“遗诏是父皇自己写的。跪在含元殿所有大臣都看到了,是皇上亲口告诉我,诏书放在哪里,由你去取回。”

归山痛苦地看着公主,“你怎么能连我都欺骗。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那诏书,就是当时你仓促写就的吧。你在哪写的,何时放上去的。”

归山问话这会子功夫……

英武殿所有当天当值的小太监小宫女被一个首领太监带去一处偏房。

那里摆着酒肉赏银。

“人手一份,今儿个,大家伙都辛苦。”

首领太监给每人封了一封银子,每人赏了酒。

他领头先干,其余宫人也跟着一饮而尽。

随着酒杯落地的碎裂声音,这几个宫女太监都倒在地上,一会儿功夫,鼻眼流血,尽数死光。

“拉出去,全部烧了。”大太监吩咐。

英武殿换了全新的宫人。

公主托着腮,“你怎么连自己妻子都不信?不是……”

归山不等她说完,抓起桌上青玉花瓶砸在地上,“还不说实话!”

公主脸阴沉下来,“归山,别不识抬举。本宫说了不是本宫,就算是我……”

她站起来,走到归山跟前,抬起头盯视着他,“你能怎样?”

归山两手握拳,紧了紧拳头,又松开,“那你有句实话吗?”

“不是我。”公主还是咬定。

归山眼中浮出泪光,“这一点才更让我伤心呐。”

“那匣子一打开,我便闻到你早上熏过的松柏龙涎香,若不是这气味儿,这遗诏倒是天衣无缝。”

他垂下头,迈步离开了修真殿。

公主狐疑地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诏书是她写的。

在离开大殿去寻番医之时,她快速来到无人值守,平日几乎不用的英武殿。

仓促之下做成这一切。

她在路上细想过,听诏书的都跪在殿外,读诏书能留在含元殿中的,都是自己人。

最不支持自己这么做的就是归山。

他外粗内细,公主只忌惮他一人。

即使是他识破遗诏是假的,也不会在大殿上就嚷嚷出来。

公主知道归山若识破内心一定会痛苦。

她了解丈夫,他是个了不起的男子。

但也是个恪守内心秩序和原则的人。

铁打的底线,谁也不能踩踏。

当年四皇子污蔑他与公主有染,没做过他打死也不认。

哪怕对方是皇室中最有权的人,碾死他如捏死个蚂蚁。

他外表皮里阳秋,内里生着一副钢骨。

这才是真正吸引公主的原因。

归山和牧之,剥开外皮,内质是同种类型的男人。

公主倒了一大杯酒一口饮下。

她已经醉了,却还不停,不如此,浇不灭心头的火。

她气自己,也气归山。

一张假诏书又如何啊?她想不通。

若没这张破纸,宫内势必掀起一场血腥风波。

归山读书读得不少,为何想不通这一点?

此时,归山在殿外踱步,内心煎熬。

保护爱人是做丈夫的责任,可是他的爱人触犯了最不该触犯的禁忌。

他知道公主大胆,却不知她到了敢矫诏的程度。

传国玉玺,代表至高无上权力。

被她纤巧的手拿起,将朱砂印盖在自己写的诏书上。

顶着这诛九族的罪责盖上印玺,将大宝传给九皇子时,她是什么心情?

打开金匣子那一刹那,闻到那股公主特有的幽香时,他几乎栽倒。

谋逆!这两个字像一记重重耳光将他扇得,几乎跪地。

之后的事,他记忆都模糊了。

凤药在大殿中辅助礼部官员和新皇打点丧事。

她心事重重,此时,新皇在接受臣子叩拜,批示政务。

整个皇城,举目眺望,洁白一片,仿佛下了一场大雪。

一切的开端,是那张写了“珺儿”的纸。

抛出一条引子,引发的后果不是她能掌握和预见的。

皇上头天夜里,只清明一下,便不行了,所谓的把玩墨方,回光返照,都是她讲述的“故事”。

墨方在早晨的确放在老皇上枕边。

皇上的生命之歌已唱到挽歌部分。

凤药守着他,看着他生命的火焰在慢慢熄灭。

那是肉眼可见的——他的皮肤暗淡下去,眼珠发灰,嘴巴里喷出死亡的臭气。

像灯火中灯油燃尽时,焰心变小,半熄之时还会冒出小股带着没燃干净的烟味儿。

她冷静地将皇上最喜欢的墨方放在他胸口。

走到案前,取一张宣纸,写了公主的名字——是的,她也能模仿老皇帝的笔迹。

身为一个侍书,这是她最基本的修养,不但模仿,还仿得像皇上没了力气写的。

珺儿——是皇上宠爱公主时的称呼。

也是牧之留给公主最后一封信的开头。

公主一生最爱的两个男人,都这么唤过她。

牧之最后一封信,暗示过公主,要保一个能振兴大周的好皇上。

凤药就是赌一赌。

赌公主有胆量改矫诏扶九皇子。

赌公主内心依旧支持李瑕为新帝。

赌公主仍然恨着皇后。

赌公主对牧之的爱意还存于内心深处。

但凤药自己不能去做这件事。公主若给发现,还能保命。

然而,这只是开始,远不是胜利。

九皇子接受了群臣朝拜,皇位依旧岌岌可危。

殿中灵堂前的长明灯摇曳恍惚,像不真实的梦境。

她走到殿外叫来曹峥,叫他带人好好护卫新皇。

新皇李瑕还未适应自己的身份。

他心中疑虑重重,问过凤药,凤药说不知皇上何时写了诏书。

好在公主是李珩的亲姐姐,李瑕只是半路跳出来与她没血缘关系的“贱种”。

公主扶李瑕上位,倒不令人怀疑。

侍卫来报,说公主更了衣已又到含元殿。

李瑕起身起过去,想了想又重新坐下道,“宣公主。”

侍卫将公主带到九皇子房间。

公主郑重跪拜,口称,“皇上万安。”

李瑕这才赶紧起身,“皇姐快起来。”

房中无人,李瑕请公主坐下,自己站在她对面,对着公主一揖到底。

公主眨眨眼,慌忙起身,假装惶恐,“皇上,您这不合礼仪,想折煞皇姐吗?”

李瑕不动如山,抱拳道,“若无皇姐相助,弟弟怎么可能坐上宝座?”

公主正色道,“我只是按皇上旨意办事,所作所为皆从规矩,何功之有。”

这话说得点滴不漏,先皇的确有心立九皇子,这是公主确认过的。

但“按皇上旨意办”的理解可就多了。

九皇子心中已然明朗,没人会认下“矫诏”的罪行。

哪怕它结局是天大功劳,前提是“罪”,是功也不是功了。

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总之皇姐之恩,弟弟铭记在心。”

公主一笑,带着凄然,“你的路还长,大周形势并不稳当。想振兴大周还需你夙兴夜寐。”

“朕定不负姐姐期望。”李瑕端坐于九龙宝座,郑重承诺。

“皇上,建议您还是快把李珩送至他自己的封地。罪名先皇已经都为你罗列过了,他是个罪人,没资格祭奠父皇,最好现在就送走。”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李瑕命曹峥带领一队御林军,送罪人李珩至封地,即刻启程。

先皇列了四皇子那么多罪行,却只是废了太子之位。

保全之心,父子之情,已是昭然。

李瑕就有心杀了李珩,登基之初,他也不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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