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紫桓过世

日薄西山,今天晚上就是最后一夜。

走到赌坊前,车子停了一下,胭脂不顾一切直接走入赌坊中。

一股子酸腐气中,她掩着鼻子用目光搜寻着。

本来吵闹的赌坊突然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胭脂。

混在其中的曹峥穿着破旧的布衣走过来,惊讶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里除了赌坊的老板和摇骰子的小伙计,其他人都是曹峥安排的侍卫假扮的。

胭脂一张嘴便开始干呕,根本说不成话。

走出门,她用衣袖擦擦涌出的泪花,冷静地说,“明天晚上,我家要办丧事,我会扶柩回南,望曹大人知晓。”

“明日还有最后一次交易,有大人在,交易应该成交不了吧。”

“何时?”

“明晚亥末。”

“册子何在?”

“明天在北宅,我当面告诉你。”

胭脂说完走向马车,似血残阳中,她回首最后看向曹峥。

北风胡乱拍打着她的碎发,掀起她的裙角,她没有整理,悠长而决绝地注视他好一会儿,低头钻入马车。

曹峥之前还有犹豫和挣扎,一时想放了她,一时又想要立功。

此时此刻他被她那种不顾一切的姿态所震撼,不由自主想成全她的深情。

只望那男人日后不要辜负这样沉重的爱意。

……

胭脂回家,如往日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这里她不带走任何东西。

宅子和店铺一应文书明天交给杏子就好。

她只带着钱,扶柩到南方。

云之如约把身份与路引都送来,交到门房便离开,没同胭脂见面。

这也是胭脂同她说好了的。

胭脂怕自己见了云之会动摇决心。

她要走了,方觉得自己那么热爱这里的一切。

乃至这里树上的一片叶子,地上的一根草,阡陌纵横的街道,宫中住着的人,同她一起吃过苦的姐妹,她瞧着渐渐长大的孩子们……

她低头惆怅地抚着自己的腹部,一想到这里有一个生命在悄然长大,心中便涌出无限的力量和坚强。

“希望老天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她低声说。

紫桓听到她声音,闭着眼带着笑意问,“自己嘟囔什么呢?坐过来些。”

胭脂走到他身旁,他伸过手拉着胭脂的手,睁开眼与她目光交缠,“同我在一起你可快活吗?”

胭脂反问,“你呢?会不会后悔和我在一起。”

紫桓凝视着她,“我帮你瞒下思岑的死,你便可知你在我心中地位。”

“胭脂,我从小闯荡江湖,见过太多人心险恶,并没有人给过我真心,唯有你。”

“这一生,我也唯有给过你这仅有的一次情义。我陈紫桓经历过很多女人,我发誓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其实,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他抬起手轻轻摸摸她的发梢,“你真傻。”

胭脂心中七上八下,神态也不自然起来。

“你给我下了迷香吗?傻姑娘,你的情义对我来说就是迷香。”

胭脂瞠目,这香包是一直戴在他身上的,怎么会没了效用还被发现了的?

紫桓看出她的疑惑,“是我抽的那烟袋,那个香气与你做的香袋仿佛相冲,吸过后不但精神泰然,还把迷香解了,脑袋分外清醒,以我的经验怎么会不知你的手脚?”

“可你为何不点破?”

他越发抓紧她的手,“你是真心待我,我们都有孩儿了,我不应该待孩子的娘亲好吗?”

他抓紧她的手说,“辛苦你为我生儿育女,对你怎么好都不为过。”

“我不会叫我们的孩儿受我曾经受过的苦。”

胭脂俯下身,将身体靠在他胸膛上,悠悠说道,“你只需知道,你若没了,我不独活。”

“胡说,我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等这阵风波过了,咱们远走他乡,好好过日子。”

胭脂直起身来,郑重地问紫桓,“你肯相信我吗?你真肯愿意和我过隐居平静的生活?”

这个问题压在她心底很久了,一直没勇气问出来。

凭心而论,一个孤儿,经历过那么多坎坷,艰难长大,不论正邪,有了手段和本事,独自在京城闯荡出这么大一片天地,是很不简单的事。

你可以说他坏,说他恶,却不能说他软弱窝囊。

这么一个男人,他真的愿意离开现在的这种生活,过另一种平静日子吗?

她从来没问过。

爱一个女人是一回事,一旦涉及要牺牲自己的某些东西,很多人会退缩。

胭脂想的是把他带出去,若他还不收手,自己便与他恩断义绝,她害过他,也救他一次,就此扯平了。

紫桓没有犹豫,给她一个坚定的答案,“我信你,不过,日子怎么过,是命里注定,并非人力可以选择。”

“能走到今天,不是我陈紫桓多有能力,也是命中注定。”

他漆黑的瞳仁望向远处,无尽的黑夜埋藏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往。

多少次转折、机运,命运的拨弄,让他走到了现在。

“天色不早了,你快休息吧。我收拾些东西。”胭脂如常为他盖好被褥。

第二天一大早,胭脂去了棺材铺花了几倍高价,把别人预订的棺材买下了,又叫掌柜按她说的改动一些。

回到家,她把所有下人集合在一起,只留一个做饭的大姐,一个憨厚的壮年男家丁,其余发了三倍月钱一概解散。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主母何意。

胭脂说,“老爷病重,我预备了寿材待会儿送来。他过世后,我要扶柩回南,你二人若愿意,以后便是我家长工,月钱我会托人月月给你们。只需看好房子便可。”

两人虽惊讶,但都答应下来。

这一天过得很快,午休起来,紫桓自己烧了袋烟抽了两口。

胭脂端来一碗药,“夫君,这是我新开来的药,能帮你快些恢复,这都躺了将一个月了呢。”

紫桓不疑有他,端起碗一口气喝干。

“靠着歇会吧。”胭脂为他垫好靠垫,让他半躺着。

紫桓只觉一阵巨大的困意袭来,明明是刚起来啊,怎么会又睁不开眼睛了。

他用力睁大眼睛看向胭脂,眼睛里一片模糊,继而变成了黑暗。

胭脂看着他缓缓闭上双眼,气息也越来越弱,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又过片刻,他胸膛没了起伏,胭脂侧耳贴他胸前,已全然听不到心跳。

一股巨大的悲痛和空虚涌上心头,她呆呆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几乎不能直立。

那感觉,就如紫桓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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