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禁足之日

凤药仍一味在做事上用功。

她没考虑过打仗这件事也许只会在李瑕生命中发生一次。

而凤药与李瑕生死与共。

她与那些立下战功而需要韬晦之术的将军不同。

身为女子而与九皇子共生死——在她将来后宫斗争中,将成为独一无二的资本。

玉郎看得清楚,包括李瑕对凤药的心思,一目了然。

他心中有些酸涩,更多的是为凤药的放心。

只要能好好利用这一点,她未来会走得很轻松。

是时候收尾了。

他将“李家军”各小队打散编入边防军。

历时不到二年,他们不但退了倭贼,还重编了边防军。

各边关小县,都编入有经验的李家军小队。

再起战乱,各县有自保的力量。

而他们来时这五百人,就要归京。

此次历经两年,没花朝廷一分一毫,打败倭贼,灭倭两万余人,李家军仅死亡203名军士。

他们凯旋而归,郊迎的队伍绵延两里,初时遇到的是百姓自发组织的欢迎队伍。

京郊是太子带领百官举行的仪仗。

远远就看到穿杏黄服制的太子,负手而立,玉树临风。

他带领的太师党或者称做太子党官员们紧随其后。

凤药已早早离队,不参加郊迎先行回了皇宫。

和皇上交了差事,皇上对凤药大加赞赏,“你写的折子很容易看,没有一句废话,比许多大臣都强。”

“留在朕身边做侍书吧。”

凤药低着头心中一动,磕头谢恩,领了差事。

侍书一般由皇上得用的太监担任,是贴身执笔人。

虽并未提高品阶,可比同品阶宫女吃香得多。

她可以光明正大看皇上写折子,皇上身体不适,或有私人信件都可由她代笔。

官职不高却是种天大的信任。

“你觉得九皇子如何呀?”皇上拉家常似的问。

皇上哪有家常,每个问题都有深远用意。

凤药斟酌用语,谨慎回答,“皇上若说对公,封疆大吏恐怕没少上书。”

“只谈为人,我倒觉得九皇子是个纯孝之人。”

“哦?何以见得?”

“他上阵杀过敌,还负过伤,奴婢问过他为何拼命,身为皇子,跟着出征就是对士兵的鼓励,为何冒险。”

“他怎么说?”

“他说自己是为父亲报仇。”

“这些话恐九皇子自己都不记得了,那时他受了伤发烧,噫语所言,倒让奴婢感动。”

他的确不会记得。因为这纯是凤药胡说八道。

他受了箭伤,也发烧了。

那次受伤十分蹊跷。

那是次必胜战局,完全不必李瑕上场,整个李家军与倭国作战已接近尾声。

李瑕非常固执地要上场。

完全不顾凤药阻拦。

当时玉郎在一处地势最高点观测战况。

他手中拿着指挥旗,可根据当时战况做出相应指挥。

九皇子就趁着这时候,冲上了战场。

若战斗刚开始,或者玉郎在队伍中,不可能会给他跑战场上。

所有战斗,玉郎都不许他加入队伍。

训练时他跟着一起训,但编成一个个小队时,没将他编入小队。

只要没有小队,按军纪他就没可能上场。

可他偏就跑上去了。

在中箭倒地时,他还向着玉郎所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

所幸对方箭上的毒只是当场的植物提炼,早被青连制出解药。

他没大碍,发场烧,解了毒,皮肉伤养一养就好了。

凤药很怕玉郎生气。

战斗结束,玉郎去探望李瑕,凤药在营帐中。

玉郎只是冲李瑕点点头,“没事吧。”

李瑕在行军床上挣扎着摇摇头,“皮外伤。”

“没事就行。”他拍拍李瑕肩膀。

而这件事却被各省官员大肆宣传,说我大周国皇子亲上战场,争战杀敌,我方士气大振,一举歼敌多少。

总之,他受了一点伤,光是折子皇上就收了上百封。

当玉郎提起这件事时,意味深长对凤药说,“你现在怎么看这位小王爷?”

“有心计才能在皇宫中活下来,只要别用在歪处。”凤药说。

“跟着这样的主子总比跟着个傻的软的呆的要好。”

玉郎一笑,没再说话。

…………

这两年时光,云之觉得非常漫长。

失去哥哥的痛苦从未消失,每看到李琮,这种恨意就更深些。

李琮放走倭帅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属于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如当时把他绑了,称做自己捉到的。

不但没得到倭兵支持还失爱于皇上。

主要,他万没想到金玉郎肯放下京城中顶尖的权利,亲去战场杀敌。

还发明了那么厉害的鸳鸯阵,私人筹集到那么多饷银。

他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等军队悄无声息走了许久,他才知道。

也才得知公主变卖家产出了巨资,而他,一分没掏。

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过这点。

那倭帅一走了之,连一个字也没写过来。

接连的败仗和单方面被屠杀,倭帅大约已死在哪个小战役中了。

反正金玉郎从不留活口。

他们把倭人赶走,把他们抢走的泉海夺回来。

把倭人掠夺走的财宝也抢夺回来。

参加战斗的士兵除了死掉的203人,给足抚恤金。

四千余李家军,人人赚足了回家盖房养老婆的本儿。

这方面,李瑕舍得花钱,在玉郎提议的数字上又足足加了三倍。

“提着头跟着咱们干,不能让他们空手回。”李瑕对玉郎说。

他们回了京城,仍是离开时的那五百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战乱就这么平息下去,人民又得到了安宁。

这一年来,六皇子府上过得可不安宁。

…………

凤药离开时,云之与元仪被关着。

她走得急,只来及跑到王府门口。

在门口遇到照顾马儿的小厮,那是云之在王府的心腹。

凤药曾见过她,也听云之提到过自己将王府用人整理过一遍。

凤药将信托付给小厮,要他交给翠袖。

倒也不怕被李琮截下信件,只是些告别的话。

就这样,过了数十天,信件才到了云之手中。

若不是有元仪陪着,云之又要沉闷许久。

见不到亲人,哥哥也过世了,自己又被软禁。

生活还有明天吗?

她常一人坐在窗前发呆,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

怪不得有人被关在屋里会疯掉。

失去身体上的自由,接着便会斩断精神上的自由。

她望着窗外的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时光就这么漫长又匆匆而逝。

元仪对她说话,她有时看看她,有时理也不理。

就这么过了许久,李琮大约是太忙还是消了气,又或是无奈,一个家里王妃和侧妃都被禁闭,只余妾室,交际都变得不方便了。

微蓝院的管理终于松了些。

梅姗和鹤娘都来探望云之、元仪。

鹤娘主要瞧云之。梅姗则放不下元仪。

她两人结伴前来,云之没出内室,告诉元仪道,“你替我谢谢她二人,她们离开时,你让鹤娘留一下。”

“别急,这里有封信,你交给梅姗,一定要支开所有丫头,也不可让鹤娘看到。”

元仪点头转身时,仿佛看到云之眼睛抬起的那一刹那,亮得可怕。

三个女人隔着窗子聊了会儿,鹤娘肚子已挺起来了,身子笨了许多。

她仍在喝保胎药,经府医诊脉胎儿健康好动,府医说大约是个男孩儿。

“麻烦姐姐将你包好的药亲去拿两包来,云之姐姐也有两月身孕了。”元仪压低声音悄悄说。

云之怀上孩子后,没有宣扬。

王府谁也不知道,李琮也是从凤药处得知,因为云之触怒于他,他只做不知还是将云之关了起来。

鹤娘一惊,随即问,“为何不禀示咱们爷,说不定就放王妃出来了呢。”

元仪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你就把你的药拿两包过来,先叫她喝着。”

“不要经别人手,定要亲拿,王妃不吃别人的东西。”

鹤娘一副懂了的表情,抽身回自己院子取药。

只余梅姗与元仪。

“你还好吧。”梅姗拉着元仪的手,眼圈子红红的。

元仪心里很感动,那信件在她袖子里,她趁机把信塞到梅姗手心,用力捏了她的手。

对方马上明白元仪心意,不动声色将信塞入自己袖口中。

“我没事,就是王妃姐姐有着身子,心情低落。”

元仪说着,联想到牧之,若他在绝不会由着李琮这样欺负妹妹。

不由心内如焚,落下眼泪。

她没能送送他,也没给他烧过一张纸。

最叫她后悔的是她没能对他说明自己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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