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死一线

凤药将她拉至门外,“什么野男人,你说话小心点,这是我救下的人。”

她把头天夜里发生的事告诉胭脂,胭脂仍是皱眉。

“既然有人追捕,他肯定是大麻烦,你又来多管闲事,我们尚且自顾不暇。”

“都倒在我面前了,怎好不管?”凤药拍拍胭脂肩膀,“放心,不会有事。”

胭脂开门做生意,凤药回屋,揭开被子,男人怪异的面孔仍让她不习惯。

男人睁开眼,他虽虚弱,双目中射出的光芒却让凤药不愿对视。

“拿些吃的来。”男人低声说。

“哟,我以为你会先说谢谢呢。”凤药讽刺一句,转身出去,盛碗汤,细细掰了几块饼泡进碗里。

想了想,自己把汤喝掉,饼也吃了。

重新沏了滚水,打了三个荷包蛋,洒些白糖。

在胭脂惊讶加谴责的目光中,将此“豪华”大餐端入屋中。

她看男子抬手都费劲,自己用勺子舀了勺鸡蛋,吹了吹,喂到男人嘴边。

男子闭着眼,张嘴接了,惊讶地睁开眼,他知道鸡蛋对普通人家多金贵。

多拿来换盐换粮,是硬通货,更不用提白糖了。

“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如此相待?”他声音天生低沉,还带着病中的沙哑,听起来颇沧桑。

“好不容易壮着胆子给你缝的针,当然想你活,不想你死。”凤药没好气又喂了勺鸡蛋。

“我是卖羊汤的,那是发物,你不能吃,不然你以为我舍得给你鸡蛋?”她反问,手上动作却没停。

“我可报答不了你什么,你会失望的。”男人吞下口鸡蛋,似是饿了好久的样子。

凤药早就看过男人穿着打扮,除了那件披风还算完整。

身上半旧的粗布袍,布腰带,千层底靴子,都是手工缝制并不见贵重。

昨天剪开他衣裳时也看过了,连个钱袋也没有。

“放心,我不讹你,看你那穷酸样就知道不能给我什么。”

男人发出奇怪的声音,像硬憋回一声笑。

凤药也没理会,喂他吃完三个鸡蛋,“晚上才会做饭,你歇着,晚上让你吃饱。”

胭脂不乐意凤药收容这不明来历的男人,担着风险还浪费粮食。

凤药说不必她负责,自己来照顾。

晚上收了铺子,她进屋就闻到一股气味,又香又臭,急忙开了窗,走到床边,男人脸上潮红,推推他,毫无反应。

胭脂做了饭端进来,一推门就说,“好臭!”

待看看男人脸色,忧心道,“可别死到这里。”

凤药让她把饭拿走,这人眼看吃不下了。

她摸摸男人额头,烫手!心道不好,拿了钱袋便去请大夫了。

老大夫原给小姐看过高热,来了后,剪开伤口,只见才一天,伤口处发黑,化了脓。

“这伤口中毒了,臭气是腐肉的味儿,香气来自毒药。”

“伤口没清干净,毒素进入了身体,老夫只能勉强先排排毒,给些药粉,小官人还得另请高明。”

凤药打着下手,老大夫重新豁开伤口,让血流出来。

昨天流的血是红色,今天已开始流黑血了,臭味重到让人睁不开眼睛。

老大夫去了腐肉,口中称,“此人并没晕过去,老夫从医几十载,未见过如此硬汉,难道没有痛感?”

又道,“这药制得歹毒,故意让人保持清醒,看着自己一点点烂完。”

凤药被伤口吓呆了,只觉得大夫挖腐肉快挖到骨头去了。

她自己身上一阵发麻,仿佛那伤是伤在自个身上。

听了这话,她回头瞧了瞧男人,那人没什么表情,只是咬着牙。

“唉,小官人,你看不出他戴着面具吗?”

凤药再向男人领口看去,发现衣服湿得能拧出水来,才知他在忍着剧痛。

她只觉男人可敬可叹,又有点可怜,伸出手去,握住男人的手。

心里已打算好,若此人死了,将他埋在黑风边,不能声张。

男人却不知这鬼丫头一时间连自己的葬身之地都打算好了,只觉手心中一热,他不禁用力握住。

“嘶!”凤药叫了一声,“你倒真不客气。”

大夫处理好伤口,洒了许多生肌的药粉在伤口上,交待凤药不可包扎,拎了药箱走出房门。

凤药给钱,他却拒了,“这么重的伤,老夫第一次见,这毒药曾在书上看到过,叫七日夺命散,喝下去是无事的,必要见血方才生效,这次也算开了眼,不收费了。”

他走两步又回头说,“这人我是救不活了,这世上若有人能救他,必得是京城的杏林神医,薛家传人方可。”

“我与人家没有交情,帮不了你,那家人古怪得很,并未开设医馆,不认识的人见也不见。”

他叹口气,眼见自己的病人治不好,他心里也不好过。

凤药回去,坐在床边盯着那人不知怎么办,见那人微微睁开了眼,她叹气道,“我尽力了,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些吧。”

虽然见过多次死人,可要硬生生看着这个大活人,一点点死在自己面前,那感觉却不好受。

她眼里含着泪,又用袖子抹去,“我说你,活不了几天了,把面具去了吧,怪难受的。”

说着,便伸手去摘,男人躲了一下,身子太虚没躲过,被她从下巴处捏着个边儿角,一下揭起来。

面具下出了许多汗,湿淋淋的。

凤药绞了毛巾帮他擦净了脸,又绞了凉毛巾给他擦了手心,让他退退热。

“你生得倒齐整。”凤药说。

男人长着一张削瘦的脸。

眉骨高,眼窝很深,一对儿深棕色的眼珠瞧人时像鹰隼般锐利,两道剑眉,衬得他英气勃勃,鼻梁高而挺,下颌棱角分明。

总之,好看倒好看,却很凶。

“你都听到了吧,大夫的话。”凤药小心地问。

男人倒很坦然,眼睛里有种让人心安的自信和坚毅。

他点点头,不在意地一笑,“都快死了,别忌口了,我闻到羊汤香气了,盛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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