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章 假孕争宠

每一代都会有男性,似有狂病却又能自理。

她第一次见到儿子显出症状,是一个午后,慎儿不爱午睡,独自到池塘边垂钓。

那时慎儿只有八岁。

他钓上一条锦鲤,空阔的池水边回荡着他尚未变音的童声,远听,像个女娃娃那么清脆悦耳。

他满足地提起鱼线,小脸在阳光下高兴得发光。

接着,他两手抓鱼,从鱼钩上取下。

皇后喜爱儿子因单纯的快乐而绽放的笑脸,正想唤他。

却见他一只小小的手指硬生生戳进鱼腹靠近尾巴的腹孔。

另一个手指跟着进去。

他仿佛把手指在鱼腹中停留片刻。

两手忽地向两边用力,徒手撕开肚腹。

鱼腹如被掀开的被子,两片身子铺开来。

他掏出内脏,把脸贴进鱼腹,不知是嗅那鱼血的气味还是细看鱼内脏的模样。

在皇后的心慌中,他熟练地升起火。

把鱼穿在树枝上放在火上烧烤。

她以为他想吃。

他却静静地瞧着鱼被烤得焦黄,再到炭黑。

直至烧成粉末,落在火堆中。

夏日的午后,蝉鸣远去,太阳模糊……

她的世界里只余那堆火,和火中化为黑乎乎一堆畿粉的血肉。

记忆有些模糊了,但她似乎听到他满足了叹息。

她跌跌撞撞在他发现自己前,逃离那个池塘。

命运待她这样不公!

让她入宫为后。

给她一个忌惮她母家的皇上。

给她一个犯下大错,留下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

给她一个多疑、薄情的夫君。

然后,给她一个遗传家族最不好那部分血脉的儿子。

她却连发疯和喊叫的权力也没有。

她是国母,代表大周的体面。

原是想不通的,夜夜难眠,睁着眼睛看着天光从暗到亮。

突然有一天,她就想明白了。

体面,只要“面”不需要“里”。

她在这个位置上,把面子做好,只需在人前端庄持重,对皇帝尊重爱戴,对百姓怜悯温柔。

就够了。

她为皇后之位付出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代价,那就把这个位置用到极致吧。

……

李慎一满十五岁,皇后就让他出宫去住。

最少别在宫里闹事,不在李瑕眼皮子下头就好瞒下来。

只要捂得住,这点事就不算事。

她派了一个可靠的管家过去,专门为李慎善后。

那人原是山匪出身,胆大心细,忠于主子,跟了王家也有二十年上下,才被皇后选中,去了李慎府上。

没人比他更懂怎么做好这些脏活。

……

她现在只是以静制动,等看清皇上意图再做反应。

皇上似乎还在生气。

不但剥夺她元旦参与帝后一起祭拜先祖的大典。

也不让她与他一同接受百官朝贺。

连命妇拜会也被免了。

她心中难免有些猜疑,但又安慰自己。

只是出了个锦贵人通奸,不可能就让皇帝起了废后的心思。

她按下烦躁,先让着曹元心,让她得意去吧。

……

那日李慎来找她,问她为何不想办法,为何能忍受贵妃的放肆。

还扬言要废了李嘉。

他多傻呀,还是个孩子心性。

后宫女人之间相互争斗,嫉妒,吃醋,戕害,不都是因为皇上吗?

为何没有一个人去恨皇上?反而个个都巴结他讨好他,盼他垂怜自己多一些。

她没对李慎说这些话。

他不会理解。

因为,他是男性,他天然地理解、共情皇上。

到现在为止,皇上的惩罚对于她所犯的错误,应该够了吧。

然而,让她更郁闷心惊的事发生了。

贵妃再次有了身孕。

她查了记档,皇上上个月到贵妃那里大约有四五次。

不算多,贵妃这般幸运。

为什么总有人那么幸运!

她羡慕曹元心,生在曹家,有强大的母家做靠山,所以她不管处于如何的颓势,都似不放心上。

最多郁闷几天,就如常生活。

她似乎从不知道,夜色是怎么一点点在窗纸上变浅,像浓墨掺水滴在宣纸上,慢慢洇开。

墨色越来越淡,最后被一抹亮取代,窗纸变成了白的,越来越刺目,之后就要起来梳妆了。

她似乎也从来没用脂粉遮挡因睡眠不足而发黄的脸,用胭脂为憔悴的脸染些红晕。

她丰腴的体态有些惹她烦恼,却让皇后羡慕不已。

没有好心境何来好食欲?

她的小厨房最爱换厨子,一时爱吃淮扬菜,一时又爱吃川渝菜,全大周的味道被她吃过来了。

皇后真愿同她换一换。

女人的快乐并不是非靠掌握权力才可以得到。

她这个皇后真没曹元心过得痛快。

这种哀怨一次也就够了,惹她心烦的事多得很,不必再多加一道对他人的艳羡。

都是命运。

命运也太垂青元心了。

又赐了她一个孩子。

整个后宫为着她有了孩子喜气洋洋。

究其原因是因为皇上开心。

只有皇后一人觉得曹元心的孕来得太突然。

……

一切始于杏子受贵妃亲召,前往华阳殿。

她上次与曹贵妃玩笑似的定下赌约,之后不久,愉贵人有了身孕。

只是愉贵人倒霉,皇上下旨一年内所有嫔妃不再封赏。

随着愉贵人的不快,奉承皇帝不如从前那样殷勤周到。

皇上便不勤着去昭光殿。

吃喝穿戴仍是供着愉贵人,只是人来得少。

她有胎儿,也不便再承雨露。

贵妃却被皇上一捧再捧。

寒冬的北风在京师里肆虐,她过得春风得意。

杏子一进华阳殿就被殿中热气猛一扑。

殿中没用炭盆,烧了地龙。

整个皇宫,只有皇上与贵妃的炭火随意使用。

贵妃这儿烧地龙是皇上的旨意。

他来的勤,又不爱穿太厚,来了一次嘀咕着不够暖和。

下了旨,叫多送炭,把地龙烧起来。

贵妃沾了皇上的光。

“给贵妃请安,贵妃一脸春色一看便知身体很好。”

元心笑盈盈的,目光似水波潋滟。

“好个黄大夫,有女诸葛的风姿。”

黄杏子躬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你真能令我再度怀上龙子?”

杏子反问,“娘娘现在有母家的倚仗,有皇子,还有皇上的喜爱,真的还要再走这一步?”

贵妃收了笑意,正色道,“皇上一出一出的,本宫被冷落的还少?这些日子的确宠着本宫,谁知道哪会子又触怒了他,再次被冷落,我倒不为别的,养育婴儿,真是件极美妙的感觉,看着小小的人儿一点点长大,喊娘亲,心里就不虚了,时间也过得快了许多。”

“孩子能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非皇上的陪伴所能代替。”

“所以娘娘是为了喜欢孩子才想生育,而非为了皇宠?”

“呵,宫里哪有长宠不衰的女人。”贵妃从鼻孔中冷哼一声,“不过,有皇宠的确好过,争宠就该越在风头上越要添把柴。”

杏子便道,“那就请贵妃亲自和皇上说,您的身子只要黄杏子调理,不再用宫中任何男大夫。”

“曹贵妃,别忘了杏子想要一半太医院。”

曹元心两手一拍,“痛快!我最喜欢直来直去的女人,最讨厌藏着掖着的。”

“你与本宫倒是一路性子。”

皇上准了之后,不几日,传出贵妃再度有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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