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香心里头的气还没消呢,那去黑市换东西,让人抓着了可不是小事情!这破孩子,还敢带着她弟也去?俩人万一要是出点儿啥事儿,那可咋办呐!
刘兰香攥着钱,没好气的道:“去什么去!手里有点儿钱就想着往外花,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啦?”
当时的村里人都是这样儿的,根本就没有花钱的意识和习惯,主要是一年到头也摸不着两毛钱,攒个十块八块的,恨不得留给孙子辈儿的传家使。
不过苏颖才不怕她妈呢,笑嘻嘻的讨好道:“嘿嘿,妈,您瞅瞅,桌儿上那好些票据都要过期了,尤其是粮食票子,这堆票儿我花了35块钱呢!要过期了多可惜~”
刘兰香一听35块钱,那心跳跟血压又开始狂飙!随后是手痒,下意识的还想去找笤帚疙瘩。
她滴个亲娘唉!
她刘兰香都26岁了,娃都生了四个,可还没一下子花出去过35块大钱呢!
这可是整整35块大钱!
刘兰香捂着胸口,心疼的都要晕过去了。
苏颖瞅她妈那揪心的小模样儿直想笑,原来她妈年轻时候也是这么个活泼的性子。
不过笑着笑着她又想哭,哭上辈子后来的那个,一头花白头发,满脸褶皱,说话办事儿都木了吧唧的小老太太。
苏颖把眼泪给憋回去,拉着她弟苏谕从后背抱住她妈刘兰香:“哎呀妈,你就别想了,这花都花了的,您赶紧把这些快过期的票子都挑出来,等过两天学大寨开始了,咱偷偷上县里去一趟,把粮食给买回家里头才是实在的。”
苏颖这些粮食票子可不老少,全买了得有好几百斤呢,这么大的量,让同村人看见那必然是要说闲话的,要不就是今天你家来借一碗米,明天我家来借一碗面,反正是有去无回了。
苏颖打算等学大寨一开始,就让她妈跟大队说是上县里给她弟苏谕看病,到时候谁也说不出来什么的,他弟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闹病,那在村里头都是有名儿的。
然后等黑天了,她家再偷偷的把粮食给运回来,就全都齐活儿啦嘿嘿!
刘兰香让俩孩子给搂着,软乎乎热乎乎的,心里刚才那股子紧张劲儿好悬给顺下去了。
但她挑了半天,发现还有好些洗澡票儿跟理发-票儿什么的,刘兰香拧眉头:“你这孩子,咋还换这老些没用的票子,咱家洗澡啥时候儿出去过了,你想洗澡跟妈说就行了,到时候妈给你烧热水,还有这理发-票子,这这...去一回就要2毛钱!哎呦不行我看不了这个,一看心肝儿脾就直抽抽...”
苏颖给她妈捏肩:“妈这理发-票跟洗澡票不是买的,是那个票贩子白给的,黑市不是抄没了嘛,我买的多跟他砍价来着,唉妈你瞅,我还给你挑好几张这个票子呢,你以前肯定没使过!”
刘兰香低头一看,嘿,好没,原来是几张粉红色的月经带的票儿,她怪不好意思的:“你个小丫头家家的,还知道这个呢!”
刘兰香右手“嗖”下子赶紧给揣兜儿里了,这让人给看见了多臊得慌...
一家三口捋顺票子得花了有两刻钟的时间,苏颖总算是把她妈给说动了,等学大寨一开始,就跟大队长请假。
刘兰香把钱跟票子都收好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紧去拾掇那二十斤的碎布头儿。
哎呦这里头怎么还藏着红色的呢!这么老大一块儿!哎呦呦这可真是难得!唉,不过她家现在使不了,咋着也得给老三守个一年半载的。
嘿这块儿军绿色的好,回来给几个孩子缝鞋面儿使!
眼瞅着她老娘已经开始上头了,苏颖给她妈嘴里塞了一块儿糖,完后拉着苏谕去做饭了。
这说会儿话的功夫,天上大太阳都开始往下走了,今天难得的有大白馒头可以吃,苏颖就烧水切白菜,简单弄了个白菜汤。
不过她往里头悄咪咪放了几块儿指甲盖儿那么大的猪肉,拿菜刀给切得稀碎,全放锅里头了,稍微熬那么一小会儿就闻着喷香!
苏谕蹲灶台子边儿上帮着烧火,全程都在止不住的咽唾沫。
这真不赖他馋!他上辈子什么龙肝凤髓没吃过!都是这具身体的锅!
苏颖做好之后,就把碗筷拿给苏谕,让小不点儿帮忙端进屋,自己则是盛了一大盆子白菜汤跟在后头。
进屋之后,刘兰香果然还跟炕上左右来回的琢磨这些布头儿要怎么使呢。
苏颖道:“妈,先吃饭吧,待会儿再弄,馒头都要凉了。”
刘兰香依依不舍的叫俩孩子给拉上了桌:“唉,你妈我都好几年没买过新料子了,这猛地一瞅见这么老些新布,这心里头高兴呐!”
苏颖给她妈盛汤:“这布头儿买的划算,两大包一共才花了3块钱。”
刚才苏颖汇报的时候,就说了今天一共花了多少钱,没仔细说每样儿具体花了多少,这会儿刘兰香一听,好家伙,这么老大一堆布,虽说都不是大块儿的吧,可也不是那种一条条稀碎的玩意儿啊,居然只要3块钱!
刘兰香不敢置信:“真的假的啊!这么多才只要3块钱?还不要票?”
要让刘兰香说,这一大堆的布头儿,拼凑拼凑,给全家每人缝一身夏装都有富裕,不就是不一个色儿嘛,这有什么的呀,都是簇新簇新的好料子呢!
黑市的物价简直是刷新了刘兰香的三观,真是贵的死贵,实惠的忒实惠。
苏颖一个大馒头掰开两半,一半递给她妈刘兰香,一半递给她弟苏谕,防着她妈不舍得吃:“那可不,我觉着今天这碎布头儿买的是最超值的!”
“唉,对了妈,咱这洗澡的票子跟理发-票子也使不完,我想给二伯家分点儿,还有那碎布头儿里头鲜亮的颜色,也给二伯家吧,我香绣儿姐不正相看呢嘛。”苏颖刚都瞅着她妈把鲜亮色儿的料子单放一堆儿了,估计就是给她留着的,可苏颖也想给她爸守满一年,这吃肉是没办法,身体需要,但衣裳是可以穿些素色跟黑色的。
刘兰香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成,等晚上你给你二伯拿过去。”
刘兰香是新寡妇,村里头讲究些的人家,近几年是不会上她家里来串门子的,也多半是不欢迎她上门的,嫌晦气。
这事儿刘兰香还是挺注意的,都是街里街坊的,做人也不能惹人烦不是。
但提到了苏二伯,就想到了苏大伯,刘兰香心里头犹豫了几下,开始跟俩孩子瞎叨叨:“大丫你说,你大伯他昨儿晚上是那个意思不?妈这琢磨来琢磨去的,怎么心里头这么不得劲儿呢。”
苏颖冷哼一声:“切,这还有啥不是那个意思的,我看他就是那个意思,根本就没安好心!妈你就是心眼子忒实在了,你瞅我爸这出事之后,我二伯家的人是一趟趟的过来给帮忙,我大伯家放了个屁没有?咱家以后少跟他们家来往吧,一群自私鬼!”
刘兰香不习惯把亲戚往那么恶毒了想,但她也知道苏颖的话根本就没法反驳,只能唉来唉去的又叹了几口气才作罢。
苏颖买大馒头是照着家里每人一个来买的,但一顿饭下去,仨人给熬白菜吃了个精光,大馒头也就吃了一个半,还剩下了三个半。
苏谕人小,吃完饭就开始靠着热炕头儿犯困,母女两个把碗筷端了下去,三两下就给涮干净了。
苏颖一边擦碗一边跟他妈请示:“妈,等二弟跟三弟要回来了,你们仨先吃,我带小弟上山溜达溜达去,晚上饭不用等我们俩了,我前天上山好像看着有黑木耳了,待会儿瞅瞅还在不在。”
老二苏茂跟老三苏诚中午没回来,估计就是跟后山或者大河边儿上耍呢。
其实现在已经算是农闲的时候了,各家又都恢复了一天两顿饭的习惯,早上一顿,晚上一顿,中午是不做饭的,所以苏茂跟苏诚这俩小子中午压根儿就没回来。
苏颖嘴上说是要上山摘黑木耳去,但其实她是打算带着苏谕去找老神医的。
不过这话还是不能跟她妈刘兰香说,因为那老神医是挨批斗了,才给下放到隔壁村的,就连隔壁村本村的人,平常都是要绕着那附近走的,生怕着上边儿给牵连上喽。
不过苏颖是知道的,这老神医可是个人才,上辈子她重生之前,老神医可还活得好好的,一礼拜好几回的上医院看诊去呢,身体倍儿棒,啥毛病没有!
刘兰香一听摘木耳,二话没有就答应了:“成,那你们俩早点儿回来,别在山里待得太晚了,深山的地方不许去啊。”
苏颖满脸诚恳的编瞎话:“那肯定的!”
等苏颖擦干了手,回屋里一看,她弟苏谕早都睡着了,小猪崽儿似的缩成一团,打鼾声儿胡噜胡噜的。
苏颖把苏谕往怀里一抱,又背着已经清空了的小背篓儿出发了。
这会儿已经是快要下午4点了,现在天黑的早,又还在放秋收假的时期内,所以各家各户差不多都要开始弄晚饭了,要是再晚些做饭,等吃饭时候就得点煤油灯了,浪费钱。
苏颖带着苏谕赶这个点儿去找老神医,时间上正正好,大人不会在外头瞎溜达,孩崽子们也知道该回家找食儿吃去了,谁也不知道她偷摸走村外的小路绕进了村口的小树林里。
没错,就是张晓娟跟陈大刚搞破鞋的那个地儿,也是苏颖藏苏老大家老母鸡的那个地儿。
苏颖前后左右的都扫视了一圈儿,确认没人在附近之后,才低头数了38棵树,很快就找到了她埋老母鸡的那个树根儿。
她拿树杈子把树根儿底下的雪都划拉开,老母鸡果然还跟昨儿晚上的姿势一样,屁股跟脚丫子冲天,老嚣张了。
苏颖裂开嘴无声的乐了两下,然后把冻得梆硬的老母鸡往身后的背篓儿里一甩,再遮上破布盖,齐活儿!
再次查看左右,确认是真的没人之后,苏颖才哼着小调儿朝隔壁村走去了。
嘿嘿,她之所以是把老母鸡藏在从村口的小路,往小树林儿里数的第38棵树下,就是在讽刺苏大伯是个不要脸的老三八!
老母鸡是没错的,但苏大伯有错,哼!
去邻村老神医住的地方,可以绕山下的小路,也可以翻山走。
山下的小路走起来要平稳些,但是慢,而且容易碰上两个村儿之间串门子的,不安全,所以苏颖选择了翻过两座山去老神医家。
他们这边儿的山多,树也多,大雪一盖更是白茫茫一片,要是外来不熟悉地形的人,没两三下子就容易跑偏方向找不到路了。
但作为土生土长的青山村本地娃,那是不可能会迷路的,大家都是打小儿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山根根儿底下撒尿活泥巴玩儿了,走山路而已,分分钟的事儿!
尤其是苏颖还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的经验,那爬起山来小腿儿倒腾的“嗖嗖儿”的,等到了老神医住的破窝棚,天还没完全黑透呢。
这破窝棚就搭在山根儿底下,一般没人过来,偏僻又清冷,但苏颖仍是等了一小会儿,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到窝棚的破栅栏那儿叫人:“刘老头儿,你在不在家啊?”
没过多大会儿功夫,里头蹒跚着出来个佝偻腰的精瘦小老头儿:“找我干啥?”
苏颖小小声儿:“看病不,一只老母鸡!”
她一手抱着苏谕,一手把身后的背篓布盖给掀开了一个小角儿,露出了里头冻得邦硬的腚朝天嚣张老母鸡一只。
精瘦小老头儿打眼一瞅,嘿,还真是有老母鸡!他原本还眯得睁不开似的一对儿无神小眼睛,突然一下子就瞪得锃亮!完后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瘸了,挺直了腰杆子,整个人得高了足有小半米!
小老头儿迈大步,三两下子就蹿到了破栅栏儿旁,那阵势比苏颖还急迫:“快进来赶紧的!一会儿别让人给瞅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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