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部平次猛地睁开眼,只看到头顶那乏味可陈的车厢顶板,视线伴着车身的颠簸来回晃动。
原来他是躺在徐然的车上,从后排的座位上坐起,服部平次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有点痛。
之前干什么,他都一概不知。
感觉彻底清醒了,他偏转视线,这才发现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先他一步醒过来的白鸟任三郎。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透过前面的后视镜,坐在驾驶座上的徐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嗯,只是头还有点痛,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扶着额头,服部平次眉头微蹙,他问,“我之前都做了什么?”
“很正常,宿醉的人第二天起来头都会痛,更何况你还泡过温泉。。。”
白鸟任三郎转过头,一脸正色地解释道。
“真没想到,你昨天晚上居然敢喝这么多?”徐然的笑声同样有些干涩。
闻言,尽管一脸茫然,服部平次还是很快地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昏迷之后,与真实世界观格格不入的那些记忆,会全部清除,然后再根据当事人或者同行者的描述,逐渐填补、补充完整。
这里面,自然也少不了世界意志从中作梗的原因。
一个人说“是”,与一百人说“是”,其结果就会完全不同。
宫川芳乃的案子,很快就世界意志被“统一口径”,上至警视厅,下至当地人,都认为这起案件是他一个人侦破完成的。
而服部平次和白鸟任三郎,都不过是他本人邀请来的客人,三人在当地人举办的筵席上喝得酩酊大醉,到了第二天才被送走。。。
好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好一个世界意志!
想到这里,徐然平静的眼神中,却是出奇地多了几分冷冽的味道。
打开车载电台,“刺啦刺啦”的几声混响,电台被旁边的白鸟任三郎给调到了新闻频道。
“别,还是听歌吧。我对这几天的新闻并不是太感兴趣!”
说着,徐然就要拧过旋钮,将电台频率调到喜欢播一些奇奇怪怪音乐的娱乐频道。
那谁知,白鸟任三郎哈哈一笑,说什么也要按住徐然的右手,不让他换频道。
服部平次的耳朵挺灵光的。
一听便知道了,新闻电台主持人说的那起大案件,即最近几天的大新闻,无非就是徐然才破获的这起“度假村连环杀人案”。
撇撇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自己啥事没干,却被徐然邀请过去吃饭,实在是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答应了徐然的邀请,难不成是鬼迷心窍了?
和服部平次一样,心里同样不好受的,还有白鸟任三郎。
总部的嘉奖令已经下来了,虽然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但也架不住徐然一直在他旁边,不停地故意炫耀。
要说不羡慕嫉妒,那自然是假的,毕竟升职、加薪这样的好事情,谁不想要?
不说手下,就连白鸟任三郎自己的位置,也已经有好久没有动过了。
无奈和愤恨的双重作用力之下,白鸟任三郎也难得公报私仇了一会,故意在这里给徐然下个绊子,提醒他不要太过得意了。
偏偏这电台不给面子,三头两头放着的,都还是徐然破获的这起大案子,别的地方大事一概没有,这可让徐然得意坏了。
嫉妒的火苗,让白鸟任三郎的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哎呀,我就说换个频道好了。三天两头播放我的案子,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徐然摇头晃脑,端是一副谦虚谨慎的模样。
这厚脸皮,让后面的服部平次都三番四次地眼皮直跳,忍不住想要“教训”一下对方。
“我的低调不是你们装逼的资本!”
兴尽之余,徐然的嘴里偶尔还会冒出两句奇奇怪怪的话,比如刚刚他上面的那一句。
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服部平次和白鸟任三郎总觉得,那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宫川芳乃的愿望。。。”徐然抿紧嘴唇,“我都已经帮你实现了!”
听得比谁都清,服部平次竖起耳朵,却只听到徐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两句话,当场就愣住了。
这个“你”,到底是指的谁?
是在天有灵的宫川芳乃,还是那个活在数字世界、神秘莫测的柳泽敦?还是两者都不是?
服部平次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个涉案人员的情报,甚至赴宴的那些人在内——包括白鸟任三郎,却唯独没有考虑到他自己。
因为据他所知,好像没有人有着说服徐然的先天条件。。。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徐然的那句话,恰巧就是对自己说的。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这是徐然对过去的服部平次的一个交代。
“不是你对宫川芳乃做出的承诺吗?”不懂就问,服部平次一般不会将心事藏在心里,“那些钻营取巧之徒,要不是后来在凶手怀里揣着那本笔记本上,采取到他们的指纹。。。”
“我们也不会知道,三年前的那起自杀案,实质上竟是一起联通了当地警视厅内部成员在内的、赤裸裸的杀人案!”
服部平次的声音越说越大,他原先并不知道警视厅里面竟然也会有这么多的龌龊事。
但既然知道了,这愤怒便又显得理所当然了!
“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知道地方的警视厅内部,竟然已经糜烂到这个地步!”
“呵呵,说的是啊。然而,权利必然会导致腐败,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徐然的心思大都不在这里,他点点头,接着说道:“不,那个承诺不是我给的,我只是尽可能地帮助他完成了对方的愿望!因为是朋友。”
“如果宫川芳乃泉下有知,或者说是在天之灵,要感谢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我的那个朋友吧!”
说完,他淡然一笑。
接着,便是扭头看向他座位后坐着的服部平次,神情似笑非笑。
看着徐然的笑脸,服部平次心里没敢再往下多想,身体莫名地就打了一个寒颤。
紧接着,神色一阵恍惚。
即便如此,仍有一句微不可闻的谢谢,从徐然裤兜里的手机中,像荡起湖面的一阵涟漪,声音悄然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