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失败,一次次绝望,还未来得及释然,又被自己主动戳破这虚幻的泡沫。
他失败的次数太多了,他绝望的次数太多了,他悔恨的次数太多了。太多太多,终于让他渐渐习惯,终于让他。。。渐渐麻木。
于是,他开始精于算计。
于是,他开始冷静分析。
他利用着手头上每一份资源,每一点时间,竭尽所能地壮大自身,武装自己,于敌人之中巧妙周旋,于朋友面前欢笑强颜。。。
他尝试不同的方向,寻找着最有可能成功的种种途径,使得自己拥有足够多的筹码,企图把真由理的安危,作为他与sern组织利益交换的条件。
当他开始彻头彻尾的冷静,面对真由理的死开始趋于冷静时,哪怕只是最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就已经变了!
然后,逐渐的,一步步的,他终于变成了,现在这副陌生的模样。这个模样,让他猛地发觉,惊悚!
然后,无能为力!
而这一幕,虽然已经是第四次看到,但依旧给徐然带来极其深刻的印象:
冈部伦太郎坐在电脑椅上,低头垂手,年轻的背影显得格外佝偻,仿佛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默默无声,两行泪迹从脸颊滑落,却是在无声哭泣。
最初蕴藏着的那份感情,已经悄然变质。
就算他的目的是改变绝望的未来,是再去尝试拯救真由理,但那已经快成为一种强烈的惯性。
这也许正是β世界线中,即使牧濑红莉栖的死亡过去了一年,冈部伦太郎也很难向真由理真正吐露心扉的原因吧。
无意间,徐然也是对冈部伦太郎的苦苦挣扎,有了更一步的体悟。
因为他的出发点,已经不再是一开始那份,他与真由理之间最纯粹的羁绊,真的很可悲。
明明是想要守护这份羁绊而去拯救,但是,冈部伦太郎却近乎失去了这份羁绊。
真由理不管死了多少次,都一直无条件地相信他,无论他做什么。
但冈部伦太郎自己变了。
他抛弃了过去的自己,忘掉了真由理,忽视了大家。
他想要通过跳跃时间来改变未来的结局,但没想到,反而是时间跳跃这个不断重复的过程,改变了他,改变了他的初衷。
当然,需要拯救的人不只一个。除了真由理,还有牧濑红莉栖,在他眼中同样重要的人。
他同样也可以发送d-mail,撤销一开始的那封邮件,这样真由理就不会死。
而他,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想出办法,挽救牧濑红莉栖的性命。
“真的是这样吗?”冈部伦太郎问自己。“到最后,会不会又是同样的结果?”
再次以悲剧收场,而他失去第二样宝贵的东西——对牧濑红莉栖的“喜欢”。
是啊,他喜欢牧濑红莉栖!
这份感情,会不会也在不断的拯救中,而逐渐磨灭?
冈部伦太郎有些惶惑。
那么接下来,他该怎么办呢?
“。。。徐然君,帮帮我,好吗?”
像是濒死的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冲到徐然身前,冈部伦太郎的态度甚至有些卑躬屈膝。
“你现在的样子真是难看啊,冈部伦太郎!”
端坐在沙发上,徐然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中的怜悯之色一闪而逝。
随后,他只是耸了耸肩,像是在对冈部伦太郎的行为,做着无所谓的感叹。
“拜托了,徐然君!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冈部伦太郎的背弯得很低,恳求的话语中已隐隐带有哭腔。
“真是的,早听我的劝不好嘛!”语气拿捏的很到位,没有夸夸其谈,他只是淡淡说道。
这是徐然在经历四次时间跳跃后,得出的经验教训。
过冷或过热的态度都不好,应该要把握好分寸感,努力营造出一种似乎还有机会的错觉。
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希望这种东西,最好的不是触手可及,也不是缥缈无踪,而是若即若离的那种感觉。
——来自穿越前万氪非酋的血泪控诉。
就连徐然也表示,他从其中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在这之前,先告诉你一件你应该不知道的事情。”
“在未来,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在2025年的时候,牧濑红莉栖就已经死了,具体死因不明。”
徐然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在静寂b室内,却是清晰可闻。
明明是夏天,明明是炎热的下午,冈部伦太郎只觉得背后有一阵莫名的凉意。
“所以,相较于a世界线,还是β世界线,我们的机会更大一些吧。。。只要使用d-mail。。。”
边说边想,徐然还在不断整理着接下来要说的内容。
参照于冈部伦太郎的思维模式,他在努力选择最能冈部伦太郎接受的说明方式。
“呃呃。。。牧濑红莉栖死了!?她还是死了!?”
眼神重归空洞,嘴巴仍然在喃喃自语,眼前一黑。
冈部伦太郎像是丢了魂似的,木木地站在那里。
“切!还是失败了吗?”冈部伦太郎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他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饶是徐然耐心不错,也是忍不住往地板上啧了一口吐沫,表情有些渗人的阴冷。
因为不知道亚瑟是否对冈部伦太郎动过手脚,但每次谈论到这里,冈部伦太郎就会出现神游天外的情况。
之前的几次重来,也近乎是这个原因。
如果是的话,徐然只能出初步做出像是心理暗示这样的推断。。。
具体的解决方法还要进一步尝试。
至于现在嘛,就作为他第一次的观察记录吧。
掐着下巴,徐然露出一副很有耐心的表情,盯着冈部伦太郎,身躯一动不动。
b里,又一次重归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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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很敏锐地捕捉到,从某处,传来水滴落来的声音。
触觉也头一次发挥作用,室内显然又湿又冷,更有灰尘与一股霉味,源源不断地钻进鼻腔中。
犹如劣质音响才会有嘈杂般“哧哧”的雨声,没有间隔地持续着,沙沙作响。
壁纸快要剥落的墙壁,裸露出的水泥上有着不小的裂痕,而且的确有雨水渗入的痕迹。
而在背后的头顶上方附近,大概会有一扇小窗户。
因为雨天的昏暗光线与潮湿的空气似乎是从那里进来的,其他的窗户应该是被人用木板封住了。
在恍惚中,眼睛仍处于半开的状态。
源于无数次时间跳跃后产生的一种本能,使冈部伦太郎,开始自发地把握住现在的状况。
那是间小小的房间。
房间北面放置着一张老旧的沙发,与看起来很简陋的单脚木桌。
而位于西边侧面的门,只有位于正面的一扇,感觉稍微用力,就会发出“砰砰砰”的动静。
就在这样空荡荡的环境中,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
就是莫名其妙的,总觉得有种意外的熟悉感。
在那房间的正中央,冈部伦太郎虽然坐在一张相当硬的小椅子上,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但嘴角却莫名露出一丝笑意。
躯干忠实回馈着已经得到的信息,身体到处都在发烫,只要一有动作就会感到刺痛。
重新审视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全身是伤。
粗略检查了一下,全身的肌肉都在暗中发力。虽然酸痛难忍,但不幸的中的万幸是,他没有骨折。
不过穿着的衬衫还有裤子,因为意外的宽松,露出红中带紫的肤色肌体,应该是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在思考这些事情的同时,眼角的余光,已是下意识扫过尽管是光秃秃的桌脚处。
像是条件反射似的,转动眼睛望过去的冈部伦太郎,很快就被桌前的地板上的东西,被紧紧吸引住视线。
地板上,放着一瓶已经空着的矿泉水塑料瓶,在那旁边的是颜色黯淡的铝制深盘,上面放着块面包一样的不明物体。
很明显地,这是被人放在这里的东西。而且还不是放在桌上,是在地上,像是在炫耀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反射性地想要思考这件事,然后放弃了,记忆还是模糊不清。
“在所有的一切,演变到这样的状况为止,发生了什么,想不太起来,恐怕是我自己进行过记忆方面的信息遮断吧。”
仿佛例行公事,脑海中倏忽浮现出一段说不上严谨的解释。
“在面临正式的洗脑或拷问之前,将记忆进行漂白是惯例。”
“自己应该有对大脑施加过像是在紧急的时候把痛楚当作「没发生过」,或是把资料「忘记」这样的机能性催眠。”
“在觉得危急的时候,就不分由说地在脑中深处把那开关切换过来,一定是使用了这样的手法。”
不知在何处,耳边又传来水滴下来的声音,五感似乎敏锐了一点不止一点。
如果是最初的冈部伦太郎,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
而现在,仿佛是对一切失去了兴趣,全身都洋溢着满满的倦怠感。
“什么都不去做好了,睡吧!”他这么想到。
“咳咳。。。那么各位,现在开始进行我们的第6次伟大会面!”
突兀地,从房间的某处传来这样的声音。
可是,依然感觉不到任何其他人的存在,冈部伦太郎的神情因而充满困惑。
不断勉强自己,挣扎着,好不容易能够抬起头,他终于能够环顾房间内的一切。
“呵呵。。。你在看哪里?”
在那之前本该没有任何东西的木桌后面,那张沙发上,又一次传来了令人讨厌的嗓音。
那个家伙就在坐在那里!冈部伦太郎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