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地方老包厢坐下,二皇子挥退酒楼掌柜,有些意味深长地笑着再次看向窗外。
顾怀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这就有意思了,顾怀啊顾怀,你是害怕了,走了,还是进来了,要让本王打打你的脸?
不枉自己查了一下,有人看到顾怀进了勾栏,自己才特意选在了今天,选在了醉香楼宴请祁阳白和同卓兴怀,还...真就碰上了。
碰上了好,碰上了好啊,正好让顾怀看看,之前他借以嚣张跋扈的心血锦衣卫,现在...是本王的了。
这真是人生一大喜事,真该和顾怀坐下来喝一杯。
刚想到这儿,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被打断思路的二皇子皱了皱眉头,没见锦衣卫的三个高级官员都在下面正襟危坐,不敢开口?这个酒楼里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直接推门?
门缓缓打开,包厢里的人都投过去了眼神。
满脸汗水刚刚才出去的掌柜站在门口,他的腰微微弯着,原本有些富态的脸此刻已经挤在一起,看着有些滑稽。
实在是他对身后那人的印象太深了,深到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会忘掉。
毕竟从他开这酒楼那天起,就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在酒楼里动军弩,还顶着自己的脑门。
而刚才这个人就沿着楼梯温和的笑着,慢慢的走了上来,见到自己之后,还指了一下走廊尽头。
自己知道对面这人的身份,自己明白他要找的是谁。
那种被军弩顶着脑袋的感觉又上来了,自己只能把他带到了门前。
“二皇子邀孤饮宴,这个面子,不能不给,所以孤来了。”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醉香楼的掌柜身子猛然一抖。
此时包厢里的众人也看清了顾怀的脸,卓兴怀倒吸了口冷气,祁阳尴尬的就想起身行礼,白和同微微愣神,而二皇子...笑的更开心了。
顾怀越过醉香楼掌柜,走入了包厢,除了二皇子外的三人纷纷起身让开了位置。
二皇子不着痕迹的看了醉香楼掌柜一眼,掌柜如蒙大赦般退了下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很轻,比顾怀的脚步声轻了很多,而且这脚步声一直没有停下,走过白和同,走过卓兴怀,走过对面尴尬的祁阳,最后停在了二皇子身边。
顾怀笑了笑:“二皇子...是要坐上首?这可是私宴。”
二皇子站起身子,伸手虚引:“皇叔,请上坐!”
顾怀,你输了。
当你不敢和以前的部下寒暄,只敢用长辈身份来压本王的时候,你...就输了。
二皇子很高兴的坐到了顾怀的左侧。
而顾怀则是看向了尴尬站立的三人:“愣着干什么,坐。”
三人这才坐下,可比起刚才更加正襟危坐了,眼神都不往上边投一下。
顾怀这才转向二皇子,笑意温和:“齐王...掌了锦衣卫?”
下方三人都有些不安的动了动。
二皇子一展袖子,做的很直:“昨日才下的旨意,本王今日接收了锦衣卫,日后是要巡视宫城的,趁还没忙起来,也正好邀锦衣卫的几位大人来饮宴一番,熟悉熟悉。”
他笑了起来:“正好这几人都是皇叔的旧部,与皇叔不生分,本王刚刚又看到皇叔在对面形单影只,便想着邀皇叔一同来饮宴一番,皇叔...真给面子。”
这对话火药味太足了。
卓兴怀脑袋都快埋到桌子下面去了。
顾怀不以为意:“齐王也知道,对面这太白居的东家,是孤的故人,今日无事,便想着来看看,没想到居然能遇见齐王和锦衣卫的几位大人,倒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皇叔这些日子确实没什么事,也该好好逛逛长安了。”
二皇子手指敲打着桌面:“以后要是回了凉州,下一次入京...怕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话一出,除了顾怀脸色没变,白和同卓兴怀祁阳三人简直是感觉如坐针毡。
二皇子平时也是个温和性子,怎么和靖王爷凑到一起,说话就这般夹枪带棒?
这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实际上不知道藏了多少意味在里面。
不管这对话的两人是什么感觉,反正他们听的三个人...是挺难受的。
只有卓兴怀在桌子下方握紧了拳头,心想王爷不知道会怎么回答。
是掀桌?还是大打出手?还是会命令锦衣卫动手?到时候自己听不听?白和同会怎么选?祁阳...管他的祁阳。
然而顾怀却没有作出以上任何一个选择。
他只是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的长安,神情平淡:“也是,若是一去...怕是下次回来,就是新皇登基,面见天子了。”
冬日的长安有些萧瑟,但街道依然被热情的长安市民拥挤得一片火热,叫卖声谈论声清晰可闻,偶尔有孩子跑过,惹来汉子们一阵喝骂,而那些角落里,则生长着在冬日依然具有蓬勃生命力的花草。
长安啊长安,大魏首都,繁华之地,这样的地方...离了就难回了。
坐在一旁的二皇子微微一愣,白和同松了口气,祁阳看不清表情,而卓兴怀...则是猛然抬起了头。
这个动作并没有引起顾怀和二皇子的注意,却足以反映他心里的震动。
靖王爷...居然忍气吞声了?
这是让步?这是感觉到了威胁,不敢再和二皇子呛声?
难道靖王爷真的存了回凉州的心思?
难怪啊难怪,靖王爷这些天一直没联系锦衣卫,没有下达任何命令,深居简出,听说一直在见做生意的人。
王爷是真的被打击到了,熄了心思?
在凉州那个说镇压民变就镇压民变,说血洗官场就血洗官场,在岷山卫说要动手就不顾一切直入兵营,在长安说要秋后算账就举起屠刀的靖王爷,居然...
低头了?
一种强烈的失望和不敢置信弥漫在他的心头,他呆呆的看着顾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声。
在心里为顾怀建起的那个神坛...倒了。
王爷啊王爷,你怎么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