艟梦十七村里有鬼

海风飒爽,穿过鱼龙台的树林,抚上沿海浅滩,几名渔民在沿海地带撒网捕鱼,一派与世隔绝的优闲,浑然不知家园外围已历经一番大战,彷佛一片净土,只看得隐身树林里的三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欸……这是什麽状况啊?」

「你把老郑背好!」

躲在树後的方运辰,悄声道:「听他们说的也不是东和话,应该是本地居民……」

程正仑乔了一下位置,疑道:「我们在外面打成这样,这里都不知道?不可能吧……」

于瀚见情势不明,说道:「情况不大对,我们先回海蚀洞,探查几天之後再说……」

「可是他们可能有医疗设备耶!这里既然有居民也会有医院或诊所,老郑现在的状况不好再多奔波吧……」

正自意见分歧,不知所措,突听三人後方传来一声:「你们是谁啊?」

三人闻言吃惊,倏然站起,于瀚本能拔枪以对,那人一见对方竟然有枪,吓得一句粗话脱口而出:「挖拎老北咧!」连滚带爬向後逃去。

于瀚见那人一身吊嘎短裤,看起来像是当地的渔民,眉头一皱,向方运辰摆头示意。

但见方运辰亦是一副发现了甚麽不对劲,见他示意,身影一闪,窜到那人前头,手上鱼矛索圈甩而出,登时将那人捆住。

那人浑身动弹不得,倒在地上,哇哇大叫,一下子猛爆粗口,一会儿告弱求饶,与他带着眼镜一派斯文的模样实在不相匹配。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请问你几个问题……」于瀚缓步走来说道。

「别杀我!别杀我!你们到底是谁啊……」

程正仑干话道:「这就是我们想问你的问题,请问你是谁?你是怎麽发现我们的?」

那人还没开口,方运辰已知道了答案,就听他惊疑道:「血迹!程猴!老郑又流血了吗!」

众人凝神一看,确见点点鲜血自老郑左臂滴下,三人大惊失色,于瀚直问重点道:「请问这里有医院或诊所吗?」

「有啊!整个鱼龙台只有一个村子,资源不是很多,只有一个医生而已,所有东西都很简陋……」他话没说完,于瀚已亲解其缚,拉着直往内陆而去。

当老郑被送入村中的诊所时,已然下午四点时分。

所谓的诊所也只是一间小小的木屋,全岛只有一个医生,这个叫「岷靳村」的村落,只大概不到三百人的人口,村长谢常营努力经营,但能争取到的中央资源仍属有限,所以别说饭店休憩的地方,连超商都没几家。

方运辰和程正仑两人站在诊所木屋外,等着进入木屋的于瀚出来回报消息。

程正仑悄声问道:「欸,刚刚你干嘛不让我说啊?」

方运辰说道:「这里有点不大对劲……」

「你是说我们在外面打得昏天黑地,这里都不知道吗?这个刚刚那个人有说了!他们都只在沿海地带捕鱼而已,而且这里的讯号前几天出了一些问题,除了一些不大重要的新闻以外他们甚麽都看不到。我刚查过了啊!确实是这麽一回事……我在猜,可能是外围的东和鬼子用巨鲸舰上的仪器把这里的讯号截断,做了窜改,方便之後的入侵……」

「你怎麽知道他们还没入侵?」

「你的意思是……不会吧!」

「而且你没注意到吗?刚刚那个叫陈锡麦的,动作有点……太敏锐了!瀚子已经注意到了,所以我才不让你把海蚀洞的事说出来,只说我们在海上遇到东和鬼子,跳海逃生……」

「哇靠,那他还真会演,刚刚还一副吓到的样子……不对啊!如果情况如你所说,那他们又何必救我们?直接通知东和鬼子来就好了啊!」

方运辰略一沉吟,道:「说不定,他们也还在观望,看看这场鱼龙台的主权之争到底谁会赢。但是……牺牲我们四个平民,想来也不会有人过问……」

这时窗户传来叩叩声响,于瀚向外头招了招手,让两人入内,顺便送走了医生。

「情况如何?」

「医生已经为老郑止血了,暂且没事,但近期不能有大动作,必须好好静养……」

「有甚麽奇怪的地方吗?」

「我全程都盯着,他没什麽怪异的举动。你们呢?有注意到甚麽吗?」

程正仑道:「本来没有,但刚刚我们聊了一下,突然觉得这村子的气氛太怪了……」

「总感觉是为我们的到来而准备的……」方运辰简单的一句陈述,道出此间诡谲。

于瀚沉吟道:「我留在这守着老郑,你们俩麻烦把这村子前後地势方位都摸清楚,如果能截到这里对外的通讯更好。」

方运辰担心道:「你一个人……这样好吗?」

于瀚深知眼下老郑无法主持全局,方运辰虽然聪明,但却少了那份直觉般的果断,更别提程正仑剽悍冲动的个性,如何令人安心。眼前情势难辨,只能发挥三人的特性,应付生存大关。

当下说道:「你们两个彼此有照应,我和老郑在一起,危险的时候他还能替我出主意,有老郑教我的功夫,这些捕鱼村夫还奈何不了我!」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这般大言不惭,本应遭人嗤之以鼻,但任谁看过他那双眼睛都不会兴起任何轻视,方运辰在那瞬间竟差点叫错名字,因为那份煞气跟他在渔船衣柜里看到的简直一模一样。

茄子小说网方运辰说完,便与程正仑分头行事。

于瀚一人坐在木屋里,虽知眼下仍不容松懈,但连续几场生死存亡,无论精神体力皆耗损不小,难免略为困乏,双手拍脸,强自振作,老郑的性命便交在自己手上,如何不戒慎恐惧。

他呆呆地看着老郑,忽然发觉曾经那傲笑四海,称霸盗界的海龙王竟也能像此时此刻这般孱弱,从小到大,老郑对他而言,就像是一座屹立不倒,难以撼动的巍峨高山,无论发生甚麽困难,只要这座高山在,麻烦便如风撞山巅,迎刃而解。

可如今这座高山躺在床上,孱弱的如同挥粉扬沙。顿失屏障的于瀚这才发现成为一座高山的压力是如此沉重,要容忍大环境底下的天道不公、身边之人的肆意妄为,那需要多大的胸襟和爱与包容。

曾经的雄姿焕发变成如今一条条皱纹,眼前这张充满沧桑的脸突然变得既遥远又陌生,这张脸还会因自己的鲁莽不理性增添多少岁月的伤痕?能看到这张脸的时间又还会有多久?这些是于瀚到此时此刻为止,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但现在他有将近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想,也因为他想了,他才知道甚麽东西该珍惜,所以即使伤疲一身,他也要把握能再看着亲人的机会。人的一辈子有几个小时,为甚麽人总不肯花一点点时间好好想一想呢?

看着看着,想着想着……视线却逐渐模糊,他一把拭乾在眼里打转的後悔,海龙王从不为後悔而流泪,他的传人也一样……

时过良久,日头西沉,方运辰和程正仑两人回到木屋时,已将近六点左右。

于瀚见他俩回转,便问道:「如何?有发现甚麽吗?」

但见方运辰当先答道:「没什麽!东和鬼子好像没有追来,村长听了我们的消息之後,把老弱妇孺都迁到村後那条小河後面。」

「是吗?我刚刚还……」

于瀚话没说完却被程正仑抢走话头:「我刚刚巡视过了,村子各处出入口都架设防护装置,只剩下往海边方向的那条路,东和鬼子要进攻也不是这麽容易,我们得好好休息,先吃点东西吧!」说着亲手塞了个面包在于瀚手里。

于瀚只觉手里的面包多了一个硬块,悄悄低头一看,登时了然,当下不动声色,说道:「好不容易找到个安全的地方,今晚就好好休息,等一下老郑醒了,我们几个轮流照顾他一下。」言罢,悄悄将那「硬块」收入怀中,眼神变得比方才更加凌厉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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