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野二十三十八队长

霍……霍……霍……一声声磨刀声是沙奕天醒转时听到的声音。

他四下一看,发现身在一个黑暗的铁皮屋里,双手反绑在身後的椅子上,外头声息悠远,显然位处人烟稀少之地,想来呼喊也无用。

却见一人背对着他,暗自磨刀,光线昏暗,只觉那人背影甚是眼熟,正打算出言喝问,就听一串铃声响起,上方二楼白光映照一道熟悉的身影,温柔却冷漠:「老沙……你越界了……」正是月蝶。

沙奕天恶狠狠的道:「你果然还没死……」

「你利用海运生意走私麻草,抢走中南部的生意,甚至假我的名义召集干部开会,企图出卖自己的兄弟,目的无非就是想上位,其实你的能力很好,但你跟苍队一样,都败在一个贪字……」

沙奕天听她此言一惊,切齿道:「所以传言是真的……是你出卖苍队!」

「我本来以为那次交易失败後,兄弟们会了解引进新兴毒品对帮内没有任何好处,没想到还是出了一个你……」

「苍队根本就没留什麽遗书,那封传位给你的信也是你编的,你也只是个为了上位,出卖自家兄弟的叛徒!」

「你真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吗……早在苍队勾结东和的时候国安局就已经盯上东部,一有动作,就会有人介入调查,到时候所有帮中兄弟没有一个跑得掉……」

「难道你指望靠卖几綑麻草给黑医就能重振血鸥帮吗!!以前我们哪需要像老鼠一样躲来躲去,如果是军师和帮主的话……」

「事实是他们都已经跑了……」月蝶语气仍旧冷漠,但首次透露自身情绪,那是一股无奈的怒意:「……血鸥帮也不再是以前的血鸥帮,这是现实!」

也许正是这股被压迫的无奈,使得一心为帮的帮徒迳走极端,做出为了上位不惜反咬帮内弟兄之举。

沙奕天听得咬牙切齿,却无言以对,虽然心中满是不服,但现实摆在眼前,要他不得不认清。

「一个合格的老大,会看清情势,体察下属所需,带组织走向正确安全的方向,而你做的事情,只让组织越走越危险……」

此时磨刀声锵然而止,角落那人拿刀缓步走来,就听月蝶续道:「你勾结外国黑帮引进毒品我不怪你,为了上位出卖兄弟我也能谅解,但你最错的……」

却听她声线陡转,语末雄音如男:「是你不该动我的家人!」

随着那人脚步移动,二楼余光逐渐照上那人,恐惧也逐渐攀上沙奕天的脸,却见那人体态硕胖,圆脸大肚,正是刘国昶。

沙奕天惊疑莫名:「是……是你?!」眼角不自觉往二楼上看去,却见那白色身影依旧。

刘国昶冷眼相望,起唇开口,但口里传出的却是女声:「你还不懂吗?我就是月蝶!」

沙奕天怎想得到那个二十几年来被所有人看不起的男人,居然便是东部地下社会的老大「月蝶」。

「这……怎麽可能?!」

刘国昶冷漠得像是一具傀儡,伸手缓缓解开沙奕天身上的衣服,慢条斯理的道:「血鸥帮专门夺人功夫,但为什麽就是没人去动听风小筑那个会功夫的老板娘?」

「是你……不……不可能啊……我那天带着小尤去……你在楼下,月蝶在楼上啊……」沙奕天早已吓得语无伦次,但刘国昶还是听出了个大概。

「你说这玩意儿啊……」说着就见他单手临空一拉,二楼那道白色身影便掉了下来,长发细身,四肢俱全,宛若真人,竟是一具机关傀儡。

就听他说道:「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应该算是送的吧……」一边说着,一边操控着傀儡摆出各种姿势。但沙奕天看了半天,却看不出他的手法。

「老实说我这程度也只有初阶而已,就我所知,我那朋友才厉害。」

「可是……」话还没出口,刘国昶彷佛知道他想说什麽,就见他手作鸭嘴状,一开一合,双唇紧闭,却听月蝶女声道:「本来还以为你蛮聪明的,没想到这麽笨啊……」

沙奕天见他怪模怪样,霎时恍然:「腹语术!」

「我家有几个老式音箱,只要放在店四周的丛林里,再连上挂在胸前的无线传音器,就能营造千里传音的效果……这种舞台技术还真好玩。」

原来刘国昶早已得知国安局已盯上了自己,便暗自利用神夜会转移注意,定期旅游的当天,刘国昶在铁云镇外围的便利商店看到沙奕天找人篡写的开会密函,便猜想帮内有人设局,为避免是南部自起内哄,便在晚宴时暗示唐会计,相约晚间见面确认,但自己先行一步,扮成特种行业的胖女人,带着装有拆卸傀儡的包包,前往临海小屋布置。

他在台前挂起标准的白色帘布,让傀儡安坐在一张木椅上,椅子後安放一颗灯泡,以远端遥控灯火明灭,众所周知,月蝶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由灯火明暗创造月蝶来无影去无踪的假象。

再将一根涂满麻醉剂的银针安放在傀儡食中两指之间,以细线操控傀儡扬手落臂,测试数次,确定能随心所欲的正中小屋里的任何目标,便起身前往寻找唐会计,将其引领至正确的开会地点。

为避嫌疑,在开会之前,用傀儡将麻醉针射向自己,卸去在场众人心防,隐於暗处,以腹语假作月蝶和众人对话。他长久习练,人又在场,自然清楚银针来势,一声闷哼用嘴轻松接住,必要时或藏或吐,皆可不露痕迹。

沙奕天回想帮徒回报的情况,恍然道:「中部制麻工厂是你早一步下令转移的,那艘撞上铁律商会旧仓库的渔船也是你安排的!我的人马到了中部就遇上神夜会找碴,想必也是你做的好事!」

刘国昶指尖轻轻滑过他袒露的胸膛,神情就像是个科学家发现新元素一般认真,一边说道:「我一直以来都是用这种方法,拉警察打帮内异己,用神夜会迷惑警方,拿帮内的小道消息给神夜会,藉此换取信任,这次多了铁律商会,更有互相箝制的效果。不过让我一边假装钓鱼,一边找机会去给渔船画记号,还真的颇累的,幸好就像你说的……我游泳游的很快!」

「你知道我跟东和有交易,所以就拉神夜和任侠来破坏,鸠摩桑的女人就是你杀的,还被当成月蝶,作了你的替死鬼!」

刘国昶双眉一轩,讶异任侠竟如此出名,说道:「其实刚开始我还真没想过要拉任侠进来,毕竟一个从小就跟着我的小兄弟刚成为任侠侠员,最後事实证明,我拉任侠是对的,你的肃清计画布得不错!」

「我一开始就打算让那女人当替死鬼,我落海逃掉之後,从连接海边的排水管线上岸,从地下道赶回来,刚好那女人上车,我马上一针让车轮爆胎,叫她不得不下车,我再把她劫走……」

回想当时自己正以各处监视器查看情况,难以想像刘国昶这拥肿的身材能有这麽快的身法,暗自回想入帮以来所知的高手,却始终想不起来有谁。

却听刘国昶说道:「本来我震死她以後,打算把屍体背去你的场子,给你一点警告,谁知道我那小兄弟功夫太好了,追得有够紧,只能折衷放在地下道,不过这样也好,她成为最後的替罪羊,果然让条子查不下去。」说着叹了一口气,续道:「结果你居然威胁我女儿,绑架我儿子,还想炸死我老婆……说你笨,能想出那种肃清计画的人肯定不笨,说你聪明嘛……你觉得动我家人能得到什麽?」

这时却听沙奕天一声冷笑,刘国昶只觉有异,想来事情没有这麽简单,就听他笑道:「月蝶看来也没想像中聪明嘛……你觉得目的是你的家人吗?」

想来他已得知月蝶的真面目,自知不可能有活路,所幸放胆畅言:「我的人早就出发往南部去了,中南部两方加起来也没有我的人多,当时绑你家人,只是看准了你跟月蝶有关,想钓你去找月蝶,不过确实引开你的注意了……现在中南部的地盘已经被我们占了大半了吧……」

刘国昶唯一细思,便即明白,这麽迂回细腻的计策不可能出自沙奕天的头脑,背後必有策士为其谋画,念头及此,转身收了傀儡便走。

沙奕天见他似无意取他性命,以为还有其他手段折磨,忍不住道:「你……你不杀我?」

却见刘国昶神情疑惑的回头望去,问道:「你怎麽觉得你还活着啊……」说着伸出右手,赫然现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沙奕天乍见人心,吃惊非小,这时只觉自己胸口有股凉意,双眼缓缓向自己胸前看去,在人世间的最後一眼,是自己已然被剖开的胸膛,惊骇莫名的同时也认出这杀人不见血的招式。

他张着口似是喘不过气,临终呢喃:「解人刀……灶天魔王……」

刘国昶冷眼看着他断气,把心脏随手一丢,看了看时间,举步叹道:「唉……功夫退步啦!」

随着一根火把丢入屋内,点燃先前撒在四周的酒油,铁皮屋瞬间陷入火海,待有人发现大火时,屋里已几乎烧得什麽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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