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赞卜瓦坎心中暗暗佩服,到这里来的女子,个个都是为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因而往往语带悲戚,或者神情慌乱,像她这样镇定冷静的,阿赞卜瓦坎还几乎没有见到过。
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了一番,阿赞卜瓦坎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十万两。”
女人立即说道:“行,给我五千两现银,其余的开成凭信。”
阿赞卡瓦坎的眼睛亮了亮,谄媚地笑道:“五千两现银倒是没问题,但其余的要开成凭信,必须要等明天。”
那女人的声音立时变得尖利:“为什么?”
阿赞卡瓦坎无奈地叹口气:“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我没有这个权限。”
“开九万五千两银子的凭信必须得找我家店主人签字盖章才行,所以要等到明天。”
那女人咄咄逼问:“你现在去找他不行吗?”
阿赞卜瓦坎毫不含糊地回答:“不行。”
他心中暗自好笑:纵使你机关算尽胆识过人,也敌不过一个钱字。
现在是你求我,自然得听我的安排。
那女人沉默不语,波斯香烛的烛芯“噼啪”作响,仿佛是她心中煎熬的声音。
隔了很久,女人才轻轻吁出口气,低声道:“就这么办吧,明天正午之前,我过来取凭信。”
阿赞卜瓦坎忙道:“那我现在就写张单据给您?”
那女人伸手一拦:“不必,东西我先拿回去,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阿赞卜瓦坎低头微笑:“这样也好,您请便。”
女人就像刚才取下首饰一样,又不慌不忙地将首饰一件件重新戴好,这才起身下楼。
阿赞卜瓦坎点头哈腰地将她送到后门边,门外是条僻静无人的小巷,这也是为了保护暗中秘密来典当珠宝的女人们的隐私而设的。
但这个女人出了小巷,骤然出得外面热闹大街上时,她径直走进了就近一座最好的茶楼。
原来那茶楼里正在雅室品茗坐等她的正是倪琦,这个女子也不是别人,而是阿拉坦那木其。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倪琦坐着动都没动,只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说这条秘密线索是你以前跟随在公主殿下身边时偶尔发现的,因为京城很多达官贵人家里的女人都喜欢暗中跑去那家店里,进行各种见不得人的秘密交易。”
“久而久之,你在京中接触各类官老爷太太贵妇们,也发现了这条星罗降头师或黑巫僧专门接待女顾客的隐秘渠道?”
“我估摸着这‘古曼童’店就是这伙星罗国黑巫僧、降头师团体的秘密据点之一,”阿拉坦那木其非常自信的道。
“只要派人暗中日夜监视其动向,顺藤摸瓜,一定能够把这伙暗中作乱的贼人全部揪出,一网打尽。”
“有道理啊,那我们要尽快汇报负责此案的八贤王,让他着手赶紧调遣密探好手时刻暗中紧盯着此店的动静,走!”
倪琦一听也马上有了主意,立即起身就往茶楼外走……
而另一边的“古曼童”店里,在阿拉坦那木其走后,就有一个纱巾蒙面的女子自店后内室中走了出来。
阿赞卜瓦坎立即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地往她手心里塞了个纸团。
又极低声地道:“刚刚来的那名女子,我们早打探得她的真实身份。”
“是以前一直长期跟随在皇后身边的宫女,而且是皇后最信任的亲信,在宫中地位肯定不低,所以……”
话未说完,阿赞卜瓦坎抬头望向面前的蒙面女子,感到面纱后面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被看得后脊柱直冒凉气,连忙低下头。
等他再抬起头,女人早已经转身,身影已经消逝在店后内室阴影中。
阿赞卜瓦坎看看天色已晚,锁上后门回到店中,正打算把前门也上闩插锁。
门上却突然响起敲击声,响两下停一停,显得十分犹豫。
阿赞卜瓦坎知道又有生意上门了,而且必是个生客,才会不约而至,还这么心虚。
阿赞卜瓦坎“哗啦”一声打开店门,顿时吃了一惊。
门外站着个人,却不是他见惯了的那种乔装改扮但仍显得十分富贵的男女,而是一个叫花子!
只见此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全身上下肮脏不堪,脸上也布满灰尘,根本看不清楚本来面目。
阿赞卜瓦坎愣了愣,明白过来,没好气地喝道:“呸,呸!死叫花子,我这里可没有施舍给你的东西,要乞讨赶紧赶下一家,快滚吧!”
那人听到喝斥,犹豫着就要转身,阿赞卜瓦坎无心再理会他,转身就要关门。
谁知那叫花子怯生生地开了口:“这、这位店家,您……您这里可收珠宝器物?”
阿赞卜瓦坎不由上下打量此人,乔装改扮也不会扮成叫花子吧?
他不耐烦地答道:“想要典当东西就去当铺,往前走,路口西侧就有一家。”
叫花子却不肯罢休,继续期期艾艾地道:“在下、在下便是刚从那里过来,是他们说不敢收,让我到您这里来试试的。”
阿赞卜瓦坎来了兴趣,他想了想,伸出右手道:“什么东西,拿来我看。”
叫花子探手入怀,哆嗦着掏出个布包,双手递给阿赞卜瓦坎。
阿赞卜瓦坎皱着眉掀开脏兮兮的包布,里面赫然是把紫金色的龙头斧戟金刚杵!
阿赞卜瓦坎仔细端详着这把龙头斧戟金刚杵,眼睛不由自主地越瞪越大。
他见过那么多珍宝,鉴赏力绝非常人能比。
所以一眼就能看出,这把龙头斧戟金刚杵的材料是产自冰寒之国——勃律的极其珍贵的紫金,刀柄上镶嵌的更是稀世宝石——枚红尖晶石。
阿赞卜瓦坎更能立即就断定,这还是他们星罗国南传上众部佛教的佛门镇寺重宝,的确是件罕见的宝物,价值颇难衡量。
可是这样一个叫花子身上,怎么会有如此珍贵的东西呢?
这可是他们这些暗中潜伏在南庆京城中的,星罗国奸细们的极其重要、贵重的联络信物之一啊。
阿赞卜瓦坎飞快地在心里打了好几轮主意,这才不露声色地抬起头,冷冷地逼视着面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