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
“停棺”的这七天之中。
条条框框很多。
有且不止是不能见煞。
不能见血。
不能听雷。
不能开棺。
不能见女人。
不能见阴物——玄猫黑狗都不可。
诸多禁忌,从一开始就注定,此法不是单纯的邪法。
此法出于左道,却又有迹可循,这也是被埋葬进历史中的故纸堆,被人翻了出来,修修补补,可堪一用。
林峰从一开始就知道,在里格拉,停棺七日,条件都不具备。
里格拉,现在是到处都是煞气,到处都是雷声。
就连鲜血和开棺,都未必能保证不渗入棺材中。
他将自己葬于棺材之中。
就已然感觉到大恐怖了。
恶土和鲜血覆盖在他的身上。
复活的青铜在最外边。
却没有包裹住他。
和他一起“下葬”的,还有他的法剑,在他的胸口,本来打湿又干了的护身符,熊熊发热。
更重要的是他腹部的绿度母神像。
这才是他痛苦的根源之一。
老僧侣绝对是一个阴险的禽兽。
他在绿度母神像上面下了降头。
好在林峰林某人剑走偏锋。
谁都不会想到他会这么做。
毕竟停棺七日,林峰还加入了一些其余的因素,高原恶土覆盖在他的身上。
他用的也不是完完全全的七日停棺升仙法。
七日后,望乡崽将他摔盆引灵,带回来的是谁都不清楚。
反正这一次,林峰是记得很清楚了。
这游戏不知道是加难度还是真的。
邪道升仙法,林峰是绝对不会去触碰。
要是说修行是一种灵魂的舒适。
那邪道升仙法就是对于魂魄和肉身的极度摧残。
不为别的。
就是这其中的痛苦。
就完全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林峰心里也清楚,只要他还处于壮年——从他修行的这法门来看,他处于壮年还会很久时间,他就不会动邪道升仙法的任何念头。
没有必要。
起码在身强体壮的时候,他不会动任何的邪念。
人的观念每时每刻都是在变化的。
此刻,林峰的观念就是。
爷今天死都要过关——疼都挨了,不过这一关,爷亏了。
我可以忍受疼痛。
但是不能叫我忍受疼痛后又输了!
带着这一股子不服气的劲头。
林峰被抛在了塔葬之中。
落于了最下面。
棺材和多罗摩诃建立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
他的怀里,是正牌的绿度母神像。
不过此刻绿度母神像。
有些瑕疵。
想要用绿度母神像镇压住这满地的邪祟。
却是做不得了。
里格拉到了这种气候,与其镇压,不如直接将其堕入海底。
永远消失在人的视线之中。
随着历史的推移。
它也会和那些被人遗忘的国度和神灵一样。
了无踪迹。
……
“冬冬”,“冬冬”,“冬冬”。
棺材之中,林峰敏锐的听到了声音。
是心跳的声音。
林峰感觉自己陷入了阴暗之中。
这些黑暗混合着阴暗的恶意,如潮水一样的恶意将他包裹。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进入了婴儿的时候,进入了母亲的腹中。
那些恶意就是羊水。
它们没有伤害林峰。
只是包裹住了林峰。
奇异的力量,灌注到了林峰的身体之中。
林峰的身上还贴着画皮。
画皮没有叫林峰失望。
它也骗过了痋术诡母,可加持在了林峰身上的痛苦,却一点都无减退。
黑暗之中,有一道声音,是心跳的声音,林峰顺着这个声音,朝着那个地方跑了过去。
神魂和肉身脱离。
他的神魂,朝着发出了召唤的声音“投奔”过去。
很快,他就看到“母亲”。
被李代桃僵的“绿度母”,此刻已然睁开了眼睛。
时机未到。
她还差一点时间,就可以孕育出世。
这位处于镇煞位的中枢,此刻表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
林峰不好形容这个姿态。
画皮在身的缘故。
林峰此刻,真的宛若是这痋术诡母的一部分。
在他眼里,感觉不到诡异母亲的丑恶。
只有一种美丽。
在常人眼里恐惧异常的共生体——长生树和痋术诡母,此刻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恶土,青铜,痋术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尊另类的“仙佛”。
在林峰察觉到此物魅力的时候。
他大约已经不正常了。
诡异母亲的头部。
大量的绿色混合着青色的血液,淅淅沥沥的流淌了下来。
那里正在长出来新的头颅。
两颗。
老僧侣一颗,八臂上师一颗,不过此刻两颗头颅正在“同类相残”。
老僧侣的头颅,咬住了八臂上师的头颅,
奋力的将其吞在了嘴巴里面。
“好美妙的一幕。”
林峰看着这一幕,血肉横飞,顿时知道自己不对劲了。
他的六识,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全部都产生了扭曲。
所见,所闻,所嗅,所想,所尝。
常人眼里的东西。
反射到他的大脑里面。
就会变成另外的样子。
人不能形容和说出自己认知意外的东西。
人的六识也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阻碍和改变。
他观察着这一切的产生,走近了“母亲”。
随着气息的不断趋同。
在无人的塔葬坑里。
他的棺材,发出了一些叫人难受的声音。
听起来,有些像是指甲刮在棺材板上的声音。
叫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外面的望乡崽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着自己身边的长袍阴兵。
察觉到了这些阴兵,也在发生变化。
他首先看到的不是这些阴兵的变化。
最先出现变化的是林峰留在法剑上的符节。
符节上展现出来了一种张狂又邪恶的气息。
充满了一种叫人不喜欢的侵略性。
望乡崽有些厌恶的朝着远处逃避,他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并非侵略如火。
是一种阴暗的致病性。
随后是那些长袍阴兵,这些穿着袍子的阴兵,此刻身上的气息不断的壮大,他们的身高也开始变得更加高大。
随着身高一起长大的,还有旁边的野猪。
望乡崽不理解的看着野猪。
感觉野猪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虽然它还是“温顺”的趴在地上,可是它忽然之间昂扬了起来。
他见到过这些阴兵,出去将大量的野猪都带了回来。
被哥哥宰杀。
他这些天都食野猪肉,很腥臊,看见就想吐。
嗅到之后,哇哇的干呕。
可眼前这一只猪,望乡崽觉得它不对劲。
“昂昂”的吼叫了两声。
这只猪跑了出去,不知去向。
远处似乎传来了猎犬和大蟒的声音。
这一次,它们声音还没有传过来。
就被地上蠕动的头发将它们抓了起来。
不止如此。
远在猪芭拉的五叔,甚至感觉到有某一种东西试图控制自己。
没有来得及反抗。
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是错觉?
不,他不会有错觉!
奇怪……
五叔感觉到不对,他从浮脚楼上走了下来,不确定是哪里有问题。
明明天上的一切都如旧。
可是在低垂云朵下出现的云气。
为什么看上去有些像是垂髫下来的头发呢?
他向来不会小觑自己的灵觉。
感觉到了危害,他快速的来到了外头,来到了建木旁边。
苦修者再度上前,为他替换心肝。
再用猪血沐浴。
猪血都渗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他镶嵌进入了身后的建木中。
和建木合二为一。
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只有大雨如旧。
那些垂髫下来的云气。
有的都快要接触到山顶。
从这个样子看,它们更像是某一种头发了!
……
七天时间,转瞬即逝。
笼罩着里格拉这么多天的阴云,还是没有散开。
那些垂髫下来的云气更多了。
五叔望着那些云气,再看到厚重的乌云。
他对此忧心忡忡。
雨停了。
五叔穿着一套整齐的衣裳,拿着文明杖,眼神之中都是血丝。
望乡崽没有找到。
族中后辈也是一样。
他的爱才之心,彻底熄灭了。
不得已,他只好提前了时间。
“待我将整个里格拉,收拢于手里,你们还怎么逃?”
他吐出一口烟气。
外头没有了野猪,也没有了活人,他带来的那些工人,全部都化作了血祭的祭品。
走出去,他的鞋子底下,都是黏兮兮的泥土。
血液混合落叶。
远处还有一头野猪。
它一眨不眨的盯着五叔。
五叔察觉到野猪身上的气息,误以为他是重伤的多罗摩诃寺诸僧的恶念。
并没有搭理。
走到了与会场所,他见到了仙胎和破落的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