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海一伙儿人被生擒不久,水杉城里几处地方突然毫无征兆的冒起了火光。
那些火势发展的极快,就好像是有人故意用柴草火油引燃的一样,转眼就变成了冲天的烈焰。
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呼救声,顿时在城内各处此起彼伏。
时间不长,原本一片寂静的水杉北城门,忽然传来嘎啦嘎啦的动静,铁闸门被人用绞盘铁链缓缓拉起,刺耳的声音送出去老远。
一直藏身在北门外的小树林中,苦候多时的上千名鬼盟马匪不约而同的兴奋起来,纷纷瞪大眼睛瞅着水杉城。
为首的马匪头子观察了片刻,大喝道:“海哥得手了!弟兄们,跟我杀过去,抢钱抢女人啊!”
“抢钱抢女人!”马匪们疯狂的应和着,当即催动战马,提起速度,一窝蜂冲向了洞开的城门。
水杉城北地势开阔,城头上的大部分守军又都被吸引牵制到了东边的城墙,所以这边的马匪们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向着城门尽情狂奔。
转眼之间,便有大批人马闯进了狭窄的门道。
尽管偷袭行动进展的很顺利,但是由于北城门实在是太过窄小,而马匪的人数众多,因此除了跑得最快的一部分人顺利进了门道,其余大半的马匪队伍都拥堵在了城门外面,一时间乱纷纷的抢占位置,希望能够早点挤进去。
然而就在此时,那道本来已经被高高扯起的铁闸门,忽然毫无征兆的猛地一抖,旋即轰然落下。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惊悚,重达上千斤的铁闸门,仿佛断了链条似的,立刻将下面三四个正在通过的马匪,连人带马砸成了碎肉。
“怎么回事?!上面怎么回事?砸到人啦!”被铁闸门挡在城外的马匪们顿时乱做一团,纷纷指着城头大声喝骂。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上方传了下来:“傻瓜,小爷砸的就是你们!”
话音一落,城头上瞬间亮起了无数支火把,将城门这一带照的分外明亮。圣唐都护府的将士们纷纷现身,握着强弓硬弩冲下面一通狂射。数十个火油坛子同时猛地丢了下来,淋得马匪们浑身是油。
李江遥纵身跃到城垛之上,伸手拉开一张大弓,宛若天神般的朝空中射出了一支火箭。
火箭拖着明艳的光尾冲天而起,与地面保持一种近乎垂直的角度,径直飞向天际,在漆黑的夜空中显得格外醒目。
城下的马匪不由得大感好奇,纷纷抬头张望,奇怪那支火箭为何会直指半空,射的如此夸张。
然而就在下一秒钟,他们便被惊得魂飞魄散。
只见火箭笔直上升,越飞越慢,到了升力耗尽之时,火箭在半空中轻巧的转了个小弯,然后沿着一个诡异的弧度,掉头直冲下面的马匪飞来。
“我的姥姥!”满身火油的马匪们反应过来,当场吓得汗毛倒竖,连忙勒转马头、夺路逃命。
眨眼功夫,火箭落地。
箭头上的火苗引燃油料,瞬时腾起熊熊烈焰,数不清的马匪化作火人火马,以水杉北门为原点,四散奔逃。
正当城外马匪被烧得七荤八素的同时,那些冒冒失失闯进城中的马匪也同样陷入了绝境。
北城门内的街道上,马匪贼兵被埋伏于此的飞马斥候用箭雨洗刷几遍,此时已经不剩几个能喘气的了。
而跟在他们后面陆续入城的马匪,面对四周密密麻麻的刀枪盾阵,当即乱做一团。
由于城门处空间狭小,因此他们既没有列队的地方,也没有冲锋的距离,只能挤在一起原地转圈,干着急没办法。
而更要命的是,他们带队的首领头子早已经被弓箭射成了刺猬,令马匪们群龙无首,不知所措。
有些马匪被绝望的处境激起了凶性,试图冲击都护府的枪盾阵,结果全都被飞马斥候的长矛捅成筛子。
一具具颓然横倒在盾牌前的尸体,立时成为最好的例子,告诫后面蠢蠢欲动的家伙:想活命的话,那就老实点。
杜建站在枪盾阵后方,高举长刀,大声喊道:“缴械投降者生,顽抗到底者死!动!”
“喝哈!”飞马斥候组成的三面盾墙,闻令齐齐向前逼近一步,同时口中怒吼,整个空气都好似被猛地压缩了一下。
众马匪感觉心脏都揪紧了,顿时吓得呆若木鸡。
马木陪着杜建站在枪盾阵后方,连忙用车迟土话又讲了一遍,叱令马匪们乖乖投降。
贼兵此时已经是后路断绝、群龙无首,在前不见生机、后不见退路的情况下,乌合之众哪里还能有什么抗击到底的勇气。
他们被飞马斥候死死压制着,心神几近崩溃,故而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纷纷翻身落马、丢掉兵器。
天光大亮,水杉城一夜激战留下的狼藉凌乱,已经被守城的将士们打扫得干干净净。
伤者送去就医、尸体抬走处理,马匪俘虏归监羁押,所有的事情都井井有条,连城墙上的箭矢、石木和大油锅,都被重新码放得整整齐齐。
除了墙头和地面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向人们诉说着昨晚大战的惨烈之外,其他就仿佛什么都未没发生过一样。
整洁,也是一种战斗力。
这是李江遥经常对部下说的一句话。
对于一支军队而言,日常的行事作风和举止习惯,往往能体现其军纪素养的水平,无论再怎么艰困的环境,军队都能保持着对自己的高标准要求,才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远超常人的战斗力。
所以在马匪进攻受挫、全面退却之后,李江遥并没有让大家立即休息,而是抓紧时间打扫战场、重整战备,尽快恢复水杉城的防御战力。
而飞马斥候营的将士们常年巡疆戍边,早已习惯了艰苦的打熬,在连夜奋战之后,尽管大家都感觉非常疲惫,可还是依照校尉大人的命令,默不作声的行动起来。
但是,他们这些精锐能捱得住,水杉城原先那些守备战士却没法相提并论。面对李校尉苛刻的命令,大伙儿一边忍着腰酸背痛辛苦打扫,一边纷纷暗骂李江遥没人性。
李江遥却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手里端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汤,悠闲的坐在城墙上晒太阳。
看着周围人们紧张忙碌、井然有序的样子,他的心中瞬间升起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从现代世界来到这里,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而自帝都演武堂毕业到西疆鬼漠从军戍边,也快将近两年。李江遥已经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民警,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圣唐军官,并且还率领着兵马,与各路敌人浴血奋战。
这一切,实在是太魔幻了。
就拿眼下来说,铁石山的线索仍旧毫无头绪,西疆鬼漠的大战却不知已经打了多少场。李江遥硬是从一个活脱脱的战场小白,被战火淬炼成了厮杀的老手。
命运喜欢跟人开玩笑,但有时候它不太懂真正的幽默,所以总是会把玩笑开得太过离谱。
离谱的玩笑,通常都是令人尴尬的冷笑话。
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李江遥拥有着很多其他同时代人所没有的特异之处,比如超常的速度反应力和丰富的知识储备。再有一点,就是他对形势发展的那种直觉和敏感。
在李江遥看来,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逐渐逼近西疆这片广袤大地。
从突厥人袭杀圣唐商队,到血狼军团大举入侵,再到如今鬼盟马匪突然冒头,这一连串的事情,背后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暗推动,环环相扣、步步紧逼。
尽管李江遥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的这个推断,但他还是笃定的相信,突厥帝国对西疆鬼漠绝不肯轻易放手,而眼前的马匪,或许正是他们又一次入侵前的试探。
如果是那样的话,问题就真的糟糕了。
刚刚结束不久的第一次西疆会战,令原本已经老弱不堪的镇疆都护府雪上加霜。此役不禁彻底暴露出了镇疆军的软肋和弱点,而且还在真正意义上给这支戍边军团造成了重创。
尽管都护府上下齐心、拼死抗敌,但连番恶战也极大削弱了全军的战力,现在连飞马斥候都被张三皮派来驻守城池,足以说明都护府的人手紧张到了何种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突厥卷土重来,不用等到圣唐的援兵赶到,西疆鬼漠就得彻底沦陷。
而那个时候,自己又将会面临怎样的命运呢?
李江遥是一个喜欢未雨绸缪的人。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与其等到事到临头再急着抱佛脚,不如早点做些准备,也好临危应急。
他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一大片宁静祥和的城市,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水杉城,或许就是一个最佳的选项。
首先,此地位于西疆商路的要冲,往来商旅络绎不绝。无论是贸易流转货物,还是收集中外消息,都非常发达便捷。
其次,水杉城的常驻人口有三万多,其中适龄参军的青壮年接近一半,因此对于补充兵员这件事而言,这座城池具有相当大的潜力。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城中的物资储备极为充实。粮食、兵器、战马、药品、布匹、草料,包括各式各样的生活物资和金银财宝,都是长期作战的重要基础,倘若能够善加利用,足够支撑一个数千人规模的部队长期驻守。
另外,水杉城地处西疆腹地,距离车迟国王廷和鄯善国、疏勒国边界都不算远,战略位置得天独厚,即便局势发生恶略变化,也能够让兵马迅速转移躲避,或者奔袭攻占其他重要的城镇。
也正因为这些关键因素,所以鬼盟马匪重回西疆,首选的目标便是水杉城。而都护府决定把这样一个条件优越的地方交给李江遥驻防,也总算是他运气还不错。
好吧,既然上天眷顾,那我便好好珍惜,用它跟未来搏上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