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师父……”白落秋摇了摇头,示意谢颜不要插手。李老太太以为自己的威胁奏效了,见状大喜,“对,借钱。”“多少?”“五万银元。”李富骂道,“阿颜才说你们抵押掉产业还剩三万的帐!”“抵押掉产业,我们一大家子吃什么用什么?下人们的工钱怎么结?难道你掏钱养?”“你”白落秋抬了抬手,阻止了这场争吵,李富心有不甘,最终还是听话退到了走廊上,气得来回乱走。“五万银元,要借,可以。”“师父?”谢颜都有些拿不准主意了。“但是”白落秋顿了几秒,让李家人狂喜的心又吊了起来。他的视线扫过手边的小茶几,在一个空了的牛奶玻璃瓶上停了一下,径直越过,看向后面的汝窑花瓶。修长纤细的手拿起青绿色的珍贵瓷器,轻轻抬起,如同对待一件毫不在意的破碗一样,松手摔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客厅中响起,接着是一阵更细小的碎片之间的碰撞声,华美的瓷器裂片在苍白的地板上炸裂四散,最终归于寂静。阳光挥洒在光滑的釉面上,光线跳跃着,飞舞着,如青绿色的落花一般凄美。谢颜知道白落秋要做什么了。“跪在上面,磕头认错,磕一个五百银元,磕够一百个,就能拿着五万银元走。”“谁先来?”第152章 温言悔的消息“……”白落秋语音落下,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他并不着急,淡淡地等待李家人的选择。“白落秋!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李家老太太涨红了脸, 自尊和贪婪在她眼中疯狂交织着,“你就不怕我们让你身败名裂?!”“请便。”“你、你……”李家老太太转头去看自己的儿子儿媳们, 所有人都下意识回避了她的目光。李老太太吸了口气,看向最小的李宇治。“宇治,你去”“我不!”李宇治不等李老太太说完就打断了他,“让我去跪一个戏子?想都别想。”“你辈分最小, 替长辈们受受罪能怎么样?!”“替长辈受罪?”李宇治笑了, “当初我爹失踪后,你们是怎么欺负大房, 谋夺财产的我可没忘!现在李家自身难保,还想让我替你们干脏活累活,做你的春秋大美梦去吧。”“李宇治!”李老太太第一次被小辈当众忤逆, 抬起颤抖的手指,“你竟如此大逆不道,就不怕祖宗的家法?!”“不好意思,李家的家法, 此后与我无关了。”“你什么意思?”李老太太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今天出门前,你去我屋里……你、你拿了什么?!”“本来就该是我的东西而已。”李宇治说着拉开了和李家人的距离。“……宇治。”李家人群里一位木讷寡言的妇人终于开口吐出了两个字。“你怎么敢!你连你娘都不顾了吗?”“娘?”李宇治看了眼眼泪汪汪的妇人,“这个世道,我只能自己活好, 所以拖后腿的人当断则断。”“宇治!”李宇治退到了走廊附近, 突然在李家人抓住他前扭头跑出了屋子。李家人一片哗然, 抬脚去追,谢颜故意使了个眼色,让李富把这群人拦了下来。“诸位,我师父方才说的事情,你们还没给个准话呢,就这么走了?”李老太太看看李宇治离开的方向,看看谢颜皮笑肉不笑的脸,看看淡淡喝茶的白落秋,视线最后落在那片闪着光的瓷器碎片上,突然眼睛一翻,向后晕了过去。谢颜看着被李家人手忙脚乱接住的李老太太,心中没有半分怜悯。一个成年华夏人,从自主选择成为汉奸开始,在谢颜心中已经彻底划出了人籍。“看来今天的交谈只能先结束了。”谢颜用颇为惋惜的语气说道,“你们快点把老太太带回去吧,要是死在了白府多不吉利。”李老太太晕倒后,李家一群人失去了主心骨,面对谢颜露骨的嘲讽依旧敢怒不敢言,最后灰溜溜地走了。“呸!真晦气。”李富站在门内,朝李家人的背影大声啐了一口。“没想到我随便出来逛逛,还能赶上一场好戏。”谢颜伸了个懒腰,“李家,自此之后怕是要消失在汉口了。”“自作自受的一群畜生。”李富关上客厅的门回来,“阿颜,你刚才为什么要我放走李天维的儿子?”要不是谢颜暗中示意,李富不可能放这个嘴臭的小兔崽子跑了。“听李老太太话里的意思,李宇治应该是偷走了李家最后的钱财。放李宇治离开,既能欣赏狗咬狗的好戏,又能加速李家崩塌的进程,何乐而不为呢?”“可是……”李富皱眉,“李宇治这小子和李天维太像了,心狠手辣,亲妈都能不要,还有几分小聪明,我怕他日后万一成了气候,对你不利怎么办?”谢颜笑了,“富叔未免太高看他了,李天维我尚且不怕,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李宇治心高气傲,自私自利又不会隐藏喜恶,黄口小儿身怀重金独行于世。若真能大彻大悟改过自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执迷不悟,日后的境遇恐怕不好很好。”李富听完谢颜的话,琢磨琢磨是这个道理,“阿颜,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人了。”谢颜乐了,“师父不算?”“阿秋?咳、咳。”白落秋没有理两人的调侃,谢颜转头,见白落秋又在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把视线放回地上的碎瓷上,“可惜了这汝窑的好花瓶,白瞎给那群渣滓浪费了。”“是啊。”李富肉疼,“这花瓶是前些天一个上海来的富商票友送的,外面买少说也得几千大洋,明明有……”李富瞥了眼在茶几上完好无损的空牛奶瓶,欲言又止。“这个瓶子……”谢颜看向李富,李富用口型说了三个字,谢颜心下了然,唯有叹息。“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就在此时,白落秋突然回神。“我们……”“在说这个?”白落秋拿起空牛奶瓶。“……是。”“雒纬竹临走前顺手买的,瓶子忘了一直没收。”白落秋面色平静地陈述了牛奶瓶的来历。“那就别收了,其实摆在这里也挺好”谢颜话没说完,就听到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白落秋随手把玻璃瓶也扔在了地上,就像在丢一件可有可无的垃圾。“……”谢颜无语。“唉!唉!”李富连连叹气,“你既然舍得,刚才砸什么汝窑花瓶啊!”“刚才不想砸,现在想砸罢了。”谢颜看看李富敢怒不敢言的脸色,又看看白落秋一如既往淡定的神情,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阿颜你还笑,也不说说他,再有钱也不能败家啊!”“这不是败家。”“啊?”“师父想砸什么,就让他砸吧。”谢颜明白白落秋的意思,当着李家人的面砸的花瓶,是为了和过去对标,若干年前,李家仗势欺人,用五百块大洋的银票,压着白落秋在大雪中跪在破碎的瓷碗上磕头认错。所以,如今时过境迁,李家人来求白落秋借钱,摔碎在他们眼前的东西一定要够名贵,又毫不在意。至于又摔碎的牛奶瓶……谢颜想,彻底解开对李家的心结后,白落秋计划同时强迫自己放下对雒纬竹的一切情感。白落秋这个人,对自己的严苛与心狠,恐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回家的路上,谢颜看着窗外的景色,长长叹了口气,他与温珩的幸福,在这个时代终究是极少数的幸运儿才能拥有的。雒纬竹还会回来吗?他和白落秋还有可能再见面吗?谢颜不敢肯定,但他知道,在白落秋心中,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回到温家大院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随着谢颜和温珩关系的公开,加上之前的铺垫和温夫人的默许,温家上下已经把谢颜当做了新的话事人,谢颜刚一下车,男女管家们都围了上来。“出什么事了?”谢颜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小谢先生,您可算回来了!”管家谢天谢地,“老爷夫人和两位少爷都不在,快急死我们了。”谢颜抬手安抚,“别着急,慢慢说。”“三小姐、三小姐有消息了!”“你是说言悔?!”谢颜心中一喜,旋即又冷静下来。温言悔的失踪绝不简单,几乎可以确定与暗中的洋人势力有关,如今突然有了消息,看管的脸色,估计情况不容乐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说。”“好、好。”谢颜和管家们来到处理事务的小客厅,关上门后,示意管家详细说说情况。管家咽了口唾沫,“这个消息是我们跑上海航线的伙计传回来的,我已经让他们嘴巴放严实点了。那几个伙计说,说……”“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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