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酥脆。咔嚓一声脆响后,新鲜菜丝的清气便被释放出来,直冲鼻腔,仿佛冬夜的清冷空气短暂地入屋徘徊一圈,让守着炉子打盹儿的人瞬间精神为之一振。
紧接着,还带着炭火温度的腊肉的油香披荆斩棘势如破竹,迅速占领了味蕾,叫人立时贪婪了起来,咀嚼动作加快,仿佛只有这样据案大嚼,才会让如此令人迷恋的醇香萦绕唇舌不散,弥漫大脑如醉。
一片薯片实在太小,积苏只觉得那令人眷恋而满足的味道只仿佛一片雪花似的,瞬间便融化殆尽。他舔舔嘴角,把沾在那里的一点点碎屑也小心扫进口中。
苏任平笑着问他:“好吃吗?”
积苏看着苏任平的眼睛里写满了意犹未尽:“好吃!”
“那就再吃点儿。”说话间,苏任平已经又烤好了两片腊肉,仍放在薯片上,加上白菜丝依样炮制了两只,递给积苏一只:
“这回不能光吃,还得提提意见。”
“这已经很好吃了呀,”积苏伸手接过那只堆满了菜的薯片,有些为难,“我想不出什么意见……”
“那你就想想,怎么做能让它更好吃?”苏任平一边启发着积苏,一边把另一只薯片塞进自己嘴里,细细品尝着。
这一次的薯片改造本是苏任平灵机一动,基本上就是自由发挥,所以能做出什么味道来,他自己也没底。
仔细尝了尝,苏任平感觉味道一般,甚至还有些寡淡。是因为白菜丝太清气了吗?加点儿咸米会不会好一些?
这个时候,积苏把嘴里的薯片咽下去,犹豫一下道:“苏任平,我觉得这个已经很好吃了,如果非要我提意见的话……可能稍微有一点口淡吧?这种淡,也不并是说咸米放少了的淡……嗯,就是吃的时候还算好,但咽下之后,就会突然感觉舌头上味道一空……苏任平,你能知道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自己也吃了一块儿的苏任平很了然地点了点头,“欠点儿回味。主要是这些食材的味道不能太好的融合在一起……嗯,欠缺一个灵魂把这些可食用物串联在一起……”
积苏有些听不懂了。他迷惑地看着苏任平:自己这位老板还是在谈食物吗?
苏任平却已经陷入了沉思。
看苏任平一脸神游物外的样子,积苏便也不敢多言,仍卷了三角筒,低头往里填薯片。
苏任平发了会儿呆,忽然一拍脑袋,叫声:“有了!”一个箭步蹿到了厨房角落里去拿什么东西。
本来已经在打盹儿的细雪,被他这一嗓子给吓个激灵:“发……发什么神经你……”
“我有预感,我要创造一道新菜了!”苏任平捧着一颗狐狸的果实一颗蒜头半拉姜,又几步从蹿回案板旁,卷了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积苏看着他,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我也是先实验实验……”苏任平清洗着狐狸的果实,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道,“对了,薯片里有像刚才那样的,卷弯比较明显的,你给我多捡出几个来。”
“好。”积苏马上低下了头,眼睛却瞪大了一些。
苏任平洗好了狐狸的果实,放到案板上一切两半,再细细切碎,连汤带渣的都撮到一只大碗里。接着,他又剥了几瓣蒜,切了几片姜,也都剁成碎末,一部分放进狐狸的果实碎丁里,一部分则放到另一只干净的小碟子里。
腊肉就在手边,苏任平扯过来,小心地削了几薄片下来,也细细切碎,又举刀猛剁一通。
“还让不让驴睡觉?”细雪愤怒的尾巴都直了。
“克服克服嘛,”苏任平叮叮当当的一刻不停,“你看人家钉子都没怨言,还是睡得好好的。”
钉子的确还在睡,四爪紧抱着积苏的腿,哈喇子把人家裤脚都弄湿了。
“那是个傻子,你别那它跟我比。”细雪愤愤道。可是看苏任平一点儿要停手的意思都没有,细雪只得一跺蹄子,转身去了外间。
苏任平顾不上照顾细雪情绪,直到把那些腊肉剁成了茸,他才罢了手,走到炉灶前把火拨旺一些,放上炒锅,倒入了些豆果油。
“苏任平要做什么?”积苏好奇问道。
“灵魂。”苏任平对积苏一笑。
也不管积苏听懂没听懂,苏任平早转回了头去。锅里的油不等人啊。他把碟子里的姜蒜末和腊肉末一起倒进锅中,大铲子一顿猛炒,炒出了香味,便将狐狸的果实碎丁也尽数倾进锅中。
狐狸的果实饱含汁水,切成碎丁后,那些汁水更是被完全释放出来。此时碎丁和蔬果的汁水被骤然倒入热油锅中,顿时便被火力与油热激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呲啦”!
同时,还有一种独特的香气,也被瞬间激发而出。积苏忍不住停下手来,深深吸口气。
苏任平仍是不敢分神,只把手中铲子挥舞的蹁跹如蝶,尽量将锅中各种碎丁碎末翻搅均匀了,即便是往锅中撒入些咸米,也是用空着的左手完成的,右手铲子一刻不停。
他生怕炒糊了,这些珍贵的食材可就浪费啦。
好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食材,在锅中翻搅了会子,竟散发出了奇异的香气。而且,由于食材都切成了碎末碎丁,狐狸的果实又自带汁水,在这一通炒作之下,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成了一锅红中泛金的稠酱。
苏任平一边搅动着这锅酱,一边动着脑筋。他总觉得好像还差点儿什么?他抬头往厨房的柜子里张望着,一眼瞧见放十三香的那只瓷罐子,不由灵机一动,拿着铲子就跑过去,伸手把十三香旁边的另一只小罐拿了出来。
这里头装的胡椒粉。自然也是从白草间重金淘换而来的,平时苏任平都舍不得用。
他从罐子里捏出一小点儿胡椒粉,细细撒进了锅里的肉酱中,再挥起铲子一顿翻炒,感觉差不多了,便立马起锅,将这精心调配的肉酱盛到了一只干净的碗里。
炒好的肉酱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猛一闻是属于狐狸的果实的勾人的甜酸味儿,入鼻后没头一转弯,属于腊肉的油脂香味便扎扎实实地扑面而来,而且由于狐狸的果实的平衡,肉香浓郁而不油腻;同时,由于肉香的存在,也使得狐狸的果实的酸不至于尖刻。
这便是让口味平衡的灵魂啊。
苏任平依着刚才的搭配,重新拿了一块薯片填入了一片炙烤过的腊肉和白菜丝,唯一不同的是,他又往白菜丝儿上放了一小勺“灵魂”,让那诱人的深红色盖满渗透了白菜丝,才又小心递到了积苏嘴巴:
“来,再尝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