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上了房梁不久,外间留下来听用的两个婆子之一就站在门口偷听她的动静。
当时屋里是灭了灯的,婆子看不到床上的情形,就试探地小声叫她:“彤史?彤史?”
她故意含含糊糊问一句:“怎么回事?”
婆子什么都没告诉她,只道:“您安心睡吧,胭脂姑娘去厨房里看宵夜了。”说着往里走:“今夜蚊虫有些多,奴婢给您点上蚊香。”
然后她就嗅到了火油的味道,火起不过是瞬间的事儿,还没反应过来,梁兄已经带着她冲了出去。
钟唯唯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弄进去的?我都想不明白。”
“水。”梁兄冷幽幽地说道:“她们奉命伺候您,自然要常备热水,火油被伪装成水,通过水桶运送进来,都是您身边用惯的人,没人会去查她们,很轻松就进来了。”
因为钟唯唯给了她们机会,所以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只是她这个被谋刺对象没如对方的意,不但没死,还活得好好儿的。
经过今夜的排查,能清除的人基本都会被清除干净,胭脂也更进一步,成为能信任的人。
胭脂小心翼翼地问钟唯唯:“姑娘如何知道奴婢是圣女宫的人呢?”
钟唯唯微微一笑,莫测高深:“因为我就是这么厉害。”
胭脂很有压力,做完事情之后就退了出去,比之平时更加乖巧安静了很多,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钟唯唯睡眼朦胧,听到梁兄孜孜不倦地问:“你如何知道胭脂是圣女宫的人?我都没有发现。”
钟唯唯打个呵欠:“我蒙的。”
“……”梁兄一阵沉默,明显是蒙人的么,“我不信。”
钟唯唯再打个呵欠:“真的。”
重华没有告诉过她胭脂的身份,但是她把胭脂留在身边,他默许了,说明胭脂很得重华信任。
凭她对重华的了解,他只对圣女宫的人从不主动提及,并且十分信任,比如夏花姑姑。
这大概是因为圣女宫的人身份比较特殊,需要潜伏无声,以便查找对付昆仑殿教众,所以知道其真实身份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这种事,她知道就好,没必要告诉其他人。
梁兄还是不信:“我不信。”
“那就别信好了,记着我最厉害。”钟唯唯翻个身,瞬间睡死。
梁兄蹲在阴影里,一颗心全都被阴影笼罩住,钟唯唯有些不一样了,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梁兄有一种感觉,将来这座城市一旦建成,那么,钟唯唯便是这座城市的无冕之王,任何人来到这座城市,都要向她俯首称臣。
梁兄在阴影里蹲了半夜,笑了,谁不希望自己跟的人越来越强大呢?
钟唯唯穷愁潦倒,他会和小棠一起跟着她,她若变得十分强大,那当然最好。
钟唯唯这里的动静很大,根本瞒不住人,何况许翰动手之时,又派兵围住了各大交通要道,尤其把陈俊卿等人居住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美其名曰“保护”。
冲天的火光,沸腾的人声,小镇的居民真是大开眼界,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遇到这么多精彩的事儿。
先是看到御驾亲临,然后又要建行宫,要举办啥茶道交流会,那么多有名的大茶师,大司茶,谋刺,啥都见到了。
好奇的居民们趴在自家的墙头和门背后,偷看着街上的情形,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何蓑衣站在周家大院外面,几次想要举手敲响大门,又将手放下。
他很担心钟唯唯的安危,虽然从许翰那里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大碍,而且这件事就是她给别人挖的坑,但没有亲眼看到她,总是不放心的。
可是,他又站在什么立场去探望她呢?
问得多了,过多关注,对她是负担,也会让她离他更远。
何蓑衣收回手,转身往后走。
不干涉不打扰,知道她好就行了。
将军府内外戒备森严,他刚走到居住的院子门口,就被守在外面的夏栀拖了进去:“爷,您可回来了!吓死我啦。”
夏栀是真的害怕,他怕会出大事儿,更怕有人浑水摸鱼,算计何蓑衣。
何蓑衣拍拍夏栀的肩:“没事儿,我累了,睡了。”
夏栀知道他心情不好,忙着给他端来热水泡脚,和他聊天散心。
“那么多的家具陈设运进来,好些东西都很贵重吧?听着您的嗓子都哑了,给您泡了润喉的凉茶。”
何蓑衣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并不回答他的话。
夏栀沉默下来,替他捏着脚底的穴位,希望他能舒服一点儿。
“何兄?何兄?”一块石头扔过来,落在离夏栀不远的地方。
夏栀警觉回头,看到墙上趴着一个人,使劲朝他挥手,天色阴暗,也看不清到底是谁。
夏栀本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想法,若无其事地把头转过去了。
那人急了,再扔一块石头过来:“何兄!我是陈少明。”
何蓑衣这才睁眼:“什么事?”
陈少明爬上墙头,有些笨拙地跳下来,难为情地小声道:“您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事儿么?今夜的事儿好像和家父身边的属官有关联,我……”
何蓑衣淡淡地道:“明公子是来问计的?还是想让我向阿唯说情?又或者,是想解释?在开口之前,请记得,若是今晚防范不得当,阿唯便死了。”
陈少明有些尴尬,沉默许久,低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转过身,想沿着原路返回,然而根本找不到可以借力或是垫脚的东西,上不去墙。
只好红着脸问夏栀:“有没有梯子?或是高凳子之类的?”
身为男人,翻个墙都不行!夏栀有些鄙视他,默默地端了个凳子过来。
陈少明笨拙地爬上墙,再笨拙地跳下去。
不知是谁在那边等着他的,似乎是被他撞到了还是怎么的,发出一声惨叫,再不停地抱怨,问他是不是瞎了。
夏栀听见,忍不住笑了:“好笨的人。”
何蓑衣淡淡一笑,心情总算略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