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钟唯唯这个皇后上任也得烧三把火才行。
之前她名不正言不顺,宫务先是由吕纯与胡紫芝主理,后来交由护国大长公主与端仁主理。
如今她正位中宫,那便得烧上三把火,好让宫里宫外知道,郦国后宫的女主人是谁,她是否有这个掌控力,是否能担得起皇后之职。
第一把火,她要往韦太后的头上烧。
新婚第二日,请过平安脉,确认胎儿稳固之后,钟唯唯便坐了凤辇去永安宫——韦太后被抓住之后,就直接送回了这里。
历经一整夜的冷风,宫中各处未化的积雪被冻上了一层硬壳,韦太后坐在窗前看着积雪发怔。
几个女官静默地守在一旁,只要她稍许动一下手指,便立刻上前问她有什么需要,甚至于她想喝水,也是由人喂到她的嘴里。
钟唯唯去时,正逢韦太后在发怒:“我没有病,我自己有手!不用你们管!”
女官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好:“太后娘娘,您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奴婢等人奉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之命,一定要伺候好您,以便您早日痊愈,因此不敢劳您动手。”
韦太后砸东西,女官道:“这地上太硬,恐怕太后娘娘会摔倒,万一摔断了手脚,那可怎么好?必须垫上几层加丝毯才行。”
韦太后打人,女官说道:“太后娘娘的疯病又犯了,先把她捆起来,以免自伤。”
韦太后骂人,女官说道:“天啦,太后娘娘又在说疯话啦,说不定还会咬伤舌头呢,先把她的嘴堵起来,以免太后娘娘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陛下和皇后娘娘得多伤心啊。”
钟唯唯在外面静听完整个过程,才慢悠悠走进去,她看到了一个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巾、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的韦太后。
“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钟唯唯才刚站定,立刻有人给她端了一把椅子过来,铺陈好锦垫等物,再扶她坐下。
钟唯唯坐稳了,小棠立刻又双手递上手炉:“天冷,娘娘抱着暖手。”
钟唯唯道:“陛下孝敬太后娘娘,这永安宫中的地龙烧得旺,不冷。”
胭脂立刻奉上一盏不冷不热的燕窝羹:“娘娘吃这个,温补。”
钟唯唯便接了银汤匙,慢慢舀着吃:“昨日是本宫与陛下的大婚之日,今日本该来给太后娘娘敬茶,但考虑到娘娘的身体状况,觉得还是不要给您增加负担了。”
韦太后看到她这般傲慢模样,再听她左一句本宫,右一句本宫,就连新媳妇进门敬茶的礼都给免了,不由恨得眼里滴出血来,喉咙里“嗬嗬”作响,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钟唯唯道:“看样子,太后娘娘是有话要说,你们给她拿走嘴里塞的布巾,让本宫听听她怎么说。”
女官为难道:“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疯病犯了,恐有冒犯。”
钟唯唯大度地道:“不妨,始终是陛下的生身母亲,得对她多一点温柔宽厚。”
女官便取走韦太后嘴里塞的布巾,韦太后迫不及待地骂道:“贱人!”
钟唯唯偏了偏头,询问左右:“她说什么?”
女官已经飞快地又将韦太后的嘴堵住了,温顺地回答:“太后娘娘说,她自知是好不了啦,疯病发作之时都控制不住自己,恳请娘娘不要顾惜她,给她塞着嘴呢。”
“有道理。”钟唯唯道:“你们都听见了?”
“听见了。”钱姑姑等人集体回答:“太后娘娘自知病重,生怕再犯下不可饶恕之大罪,自请绑缚堵嘴呢。”
“有道是,孝顺孝顺,百孝不如一顺,便是顺了长辈的意,就是孝道了。太后娘娘有这个意思,本宫不能不听从。”
钟唯唯掩嘴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有件喜事要说给太后娘娘听。”
她微笑着把手放在小腹上:“您那,要添孙儿了,大家都说这一定是个男孩子呢,您觉得他像谁比较好?
这孩子非常乖巧,会心疼人,就连昨天您犯下那种错误,他也没来折腾我。我和陛下非常高兴,不能不和您分享这份喜悦。”
她之所以会落到这个地步,全是拜韦太后这个恶毒的老妇所赐。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怎么也得和韦太后分享喜悦才行,不然怎么对得起这毒妇!
韦太后果然再次瞪圆了眼睛,使劲挣扎起来。
钟唯唯道:“瞧,太后娘娘果然是疯魔了,就连想要表达心中喜悦之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真是太可怜啦。”
“可不是么?太后娘娘真的很可怜,不过奴婢斗胆,恳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们一定会照顾好太后娘娘,不让她自伤,也不让她犯错。”
女官温柔地给韦太后揉着狰狞的脸,轻言细语:“太后娘娘,您不能这样,得控制一下自己的表情才行,不然会吓到皇后娘娘和小皇子的。”
钟唯唯挥手让众人退出去,低声道:“我不会杀你,但我会让你再无行动能力,眼睁睁看着我得意,看着我肆意飞扬,看着我越过越好,这便是我给你最大的报复。”
韦太后想说,你这样对我,重华知道吗?色衰爱驰,他将来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个虐待他亲娘的人的。
钟唯唯看懂了她的神色,笑着说道:“你觉得,陛下需要我亲手做这种事吗?我就是好心来看你一眼。”
钟唯唯不再搭理韦太后,起身往外走,女官进来,在香炉里烧了一捧香:“太后娘娘,这是您从前最爱的香,陛下吩咐,不能慢待了您,您若是不喜欢,得和奴婢说。”
香味甜腻,是韦太后非常熟悉的味道——从前,她便用这种香害过人,就连钟唯唯也是受害人之一。
另外一个女官端了汤药进来,温和地道:“太后娘娘该进汤药啦。”
布巾被拿走,一碗汤药被灌下,韦太后只觉得喉咙里火烧火燎,瞬间便晕死过去,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再不能说话了。
女官怜悯地注视着她:“太医说了,太后娘娘的手脚很快也会不能动弹了,这病真严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