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隆城。
禾苗失踪、落入萧杨之手、不知生死的消息先后传入帅府。
北巡的帝后在此驻跸,得知消息之后非常震惊。
重华与钟唯唯商量之后,决定召见何小二。
自父妹失踪,长姐去国离家,十五岁的何小二迅速成长起来,成为何家的顶梁柱,当了半个家。
除却大事之外,已经不再和白洛洛商量,一手包揽,甚至连教养何小三的事儿也一手包了。
帝后传召的命令是背着白洛洛下的,他立刻意识到,也许是禾苗出了事。
来不及换衣服,匆忙入宫,正逢晚饭。
帝后坐于桌旁,亲切召他入座:“还没吃饭吧,一起用膳。”
钟唯唯亲手给他舀了一碗汤:“天热,这汤清火去燥,最适合年轻人。”
帝后越是亲切,何小二越是恐慌。
他拒绝了帝后的好意:“请陛下与娘娘告知微臣,是否靖中有消息传来?”
钟唯唯放下碗,非常艰难地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情况不太好……”
何小二冷静地听完整个过程,恳请道:“能否不要告知家母?她近来遭受的打击太大太多,已经不能承受了。”
白洛洛现在一门心思扑在诊堂上,已经不过问俗事,就连钟唯唯去看望她,或是请她入府叙话,她也不是很乐意,都是推说很忙。
唯一能引起她兴趣的,只有关于靖中的消息而已。
人看着还很精神,忙里忙外的,实际何小二很清楚,外强中干,内里不堪一击。
若是再听到禾苗的消息,必然卧床不起。
何小二不想这世间只剩下他与何小三两个人,从前那么热闹的一家人,顷刻间冷冷清清,实在太让人伤心。
钟唯唯苦笑:“叫你来,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我和陛下欠你家良多,心里十分内疚。第一批前往靖中探查你父亲的人马已经出发将近一旬,现下我们打算再派一批出去,无论如何一定会尽力。”
何小二严肃地回答:“陛下与娘娘无需内疚,家父与家姐做这些事是他们自己喜欢,自己愿意。若是不喜,任何人逼迫不了他们。至于其他的事,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该来的始终要来,不是谁的错。”
他回答得非常诚恳得体,令重华与钟唯唯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重华很难过:“早知如此,当年就不打扰你们了。”
何小二叹道:“并非如此,家姐素有抱负,家父也是闲不住的人,陛下不过让他们提前出来一两年而已,迟早都会有这样一天的。”
他的回答缓解了帝后的内疚之情,却让他们更加坐立不安。
重华斟酌着开了口:“你们有什么要求和需要只管开口。只要朕与皇后做得到,一定满足你们。”
何小二微笑:“微臣还真有一个恳求,请陛下给臣一队人马,让臣可以前往靖中一探究竟。”
重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恳请:“不行,若是禾苗迟走几日,朕绝对不许她去冒这个险。至于你,安安心心在这里陪着你母亲,把你弟弟养大,就是最大的功劳。”
钟唯唯默契地叫出了她的侍卫队长梁兄:“这个年轻人交给你了,你要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你的视线,不许他私出隆城,保他安全。”
梁兄走到何小二面前,默默行礼,默默站到他身后,目光始终不离他左右。
炽热的目光盯得何小二感觉有如火在背后燃烧,他试图说服帝后,帝后却不肯听。
重华不容置疑地一挥手,定下了章程:“无需多言,朕会精挑细选出一个妥当老练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去办这件事,你从现在起,安心回家,安心等待,照顾好你母亲。”
梁兄彬彬有礼:“何侍卫请。”
何小二突然想起来,自己另有一个身份是太子身边的二等带刀侍卫,他默默行礼,默默退出。
回到家中就给远在前线的圆子写了一封密信,讲述了禾苗的事。
不是不信帝后,他相信帝后一定会派出最精锐的人手去办这件事,但他更加相信圆子。
帝后站的角度更高,要考虑的事情和关系更多,哪怕下定了决心,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圆子则不同,他离靖中更近,他爱禾苗。
一个心中有爱的人,和一个只是公事公办的人,办起这件事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何小三很担忧:“太子会不会因此犯错?比如说,擅离职守之类的?”
何小二冷漠地说:“关我什么事?他自己有脑子,而且已经成年,有自己的主张和决断。我只想让我的姐姐活着回来,他怎么选择是他的事。”
写完这封信之后,他又给许南写了一封信。
一起用火漆封住,交给何小三:“我去送信太扎眼,这个交给你送到,记住,这信,承载的也许是三个人的性命安危。”
何小三热血沸腾,长这么大,他从未为这个家庭做过一件有用的事,而且稻穗还是因为他的缘故而丢失的(他自认为)。
没有发誓赌咒,他默默地拿着两封信出去了。
梁兄坐在外间的树枝上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睛,看到是何小三,不是何小二,就没管。
他只管这家人安危,只管不让何小二出门,至于别的,他并不多事。
何小三跑去找了运送军需的人,他年纪虽小,却也有自己的交友网,吃喝一顿之后,他的好友答应替他把信送到边陲,信在人在,人不在了信还在。
接下来就是焦急的等待。
半个月后,这两封信辗转送到了圆子和许南的手里。
当此时,正是两军胶着僵持最艰难的时刻。
许南和圆子不约而同地去找对方,在半途遇到彼此,同时抽出信纸扬了扬:“有这么一件事……”
看到相同的信纸,相同的字迹,二人都沉默了。
圆子收起信,沉声道:“去我那里。”
许南跟在他身后去了帅帐,打发走所有人,二人沉默对坐,心情都很糟糕。
“我要去靖中。”圆子轻声而坚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