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蜘蛛八条腿中有两条腿已经断了,躯壳也是血迹斑斑。它分辨一下方向,拖着残躯一路爬到了黄花观的后山。
后山没有受到打斗的波及,房屋建筑还算完好,蜘蛛七拐八绕地爬到了一处小园子里。
小园子正中有口井,井口处立了一块石碑,上书“药井”二字。蜘蛛发出一声喜悦的尖叫,“扑通”一下跳了进去。
井口冒出缕缕白烟,不一会,一个女子湿漉漉的头从井口探出来,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咬牙切齿道:“我春十三娘失去的东西一定要夺回来!”
“春十三娘?好名字,好名字。”
一道男人轻佻的声音从井边一棵树上响起。
“谁?”
春十三娘心里一惊,此时她身受重伤,如有人对她不利,恐难有招架之力。
“我是你敌人的敌人。”
树上跳下来一白衣男子,苍白阴柔的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眼神放肆地往井中游荡着。
居然是失踪已久的九头怪!
春十三娘当然不认识九头怪,不过咂摸咂摸他所说的“敌人的敌人”,心中明了,娇躯一晃,挑起一双媚眼嗔怪道:“小女子此时未着一丝一缕,公子难道不懂非礼勿视么?”
九头怪把手中折扇合拢,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君子食色忄生也。”
……
盘丝洞
“唉,想不到师姐们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白晶晶抚摸着紫青宝剑和紫金手铃,不禁悲然道。虽然双方已是死敌,毕竟同堂学艺多年,如今门下仅存她一人,自然免不了唏嘘一场。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猴子见她落寞的样子,想岔开她的思绪。
白晶晶低着头,道:“我想回我的白骨洞,待在这里会让我不断想起师傅。大王呢?”
“俺会重整花果山,不过在这之前先去做一些事情。”
若不能安抚花果山的亡魂,猴子也没脸再去见还活着的旧部,东土大唐势必要去走一趟。
“……”白晶晶欲言又止,她明白自己修为低微,也明白猴子的处境,往后必定常有战斗,留在他身边只能成为累赘,最后只得笑笑,惜别道:“大王多保重。”
“会的,后会有期。”
猴子站起来朝洞口走去,干瘦的影子投在地上,被拉的颀长。
望着猴子越走越远的背影,白晶晶再也抑制不住,终于脱口而出,喊到:“大王,等我炼到地仙修为就去花果山找你!”
“好,到那时必定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相迎。”
洞口,猴子回头咧嘴一笑,扬起胳膊朝后挥挥手,与白晶晶告别后,一个跟头驾云而起,不见了踪迹。
“一言为定。”
白晶晶呆呆望着洞口,喃喃自语道。
她与猴子相识不过十多天,却几次经历生死劫难,猴子总会紧急关头出手,必然会让她由此对猴子产生了一些情愫。
“啧啧啧……师妹跟大圣爷真是郎情妾意,让师姐好生羡慕呐。”
洞门外闪出一道丰腴妖娆的身影,春十三娘眼中闪着狠色,贪婪地看着师妹手中紫青宝剑和紫金手铃。
“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九头怪紧随在后,骚包地摇着手中折扇,一脸邪笑地盯着花容失色的白晶晶。
……
深夜天王庙
大殿里昏暗阴冷,正对门的方位立着四座五丈高的天王神像,魔家四神将的木刻神像,虽然身上都布满了蜘蛛网,但是个个面容依然威严霸气,让人望而生畏。
神像前的香案上落了厚厚一层土,香炉签桶胡乱地散在地上,看来这座庙破败已久。
门板子“吱呀”一声,门轴不堪重负断裂了,门板子拍在地上,扑起灰尘纷纷。
门外走进一人,在鼻子前挥挥手驱赶灰尘,然后从地上捡起灯盏来,发现灯油早已干涸,无奈之下,走到魔礼青天王神像前,一脚把它踹倒。
高大威严的天王一脸拍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噼里啪啦”一尊天王雕像就被劈成了一堆柴火,来人把“天王”的头捡出来当凳子坐下,又捡出几块大的劈柴点燃,一个火堆就熊熊燃烧起来了。
火光照亮了剩余三位天王的身躯,依旧高大威严令人望而生畏,也照亮了来人的长相,毛脸雷公嘴,模样甚是丑陋吓人,身材干瘦得跟只猴子一样的怪人。
“俺先来试探试探他,希望不是个囊货。”
这怪人边喃喃自语边添了几块柴火,寻了个干燥的角落蜷缩起来睡着了,殿里只剩下火堆噼噼啪啪燃烧的声响。
过了很久,忽然外边院子里嘈杂了起来,以混乱的脚步声能判断出来了不少人。
“二位殿下,咱们先去里面躲避一下罢。”
一人压低喉咙说到,像是怕惊动什么东西一样。
“也好。”
一道年轻的声音,显然是先前那人口中的殿下。
“走!”
稚嫩的男童嗓音,应该是另一位殿下。
话音刚落,大殿外面一窝蜂冲进九个大汉高矮胖瘦俱全,而且个个孔武有力,身上带有强烈的杀伐之气,应该是军旅中人。
他们正中护着两个人,一个是俊朗白面公子,一个是瘦小黄脸的少年。
那俊朗公子剑眉星目,扇子面身材,举手投足间就带有一种领袖气质,让人萌生追随之意,眉宇间透着杀伐果断,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这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然也身穿锦缎,却全然没有贵气,一脸菜色好像饿了十天半月,五尺身体也是单薄的皮包骨。
令人吃惊的是少年手中握着的那一对大锤,冬瓜大小,少说也有八百斤!真是难以想象瘦弱的他,竟能使得动这对锤。
“二位殿下,先在这儿休息一下罢,那帮怪物不会这么快追上来的。”
人群中有个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他的脸淌湿了胸前大片的衣服,大肚子上还有几道伤痕,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好,我们在这歇歇脚。”
公子点点头,满脸凝重地望了一眼窗外,吩咐其他人把门窗用东西封住,又分派人手多加观察。
使锤少年冷漠地席地而坐,把那对锤轻轻放在身旁,闭目养神起来。
窗子边的黑脸大汉警惕地望着窗外,瓮声瓮气地骂道:“他娘的!昨夜那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咱们赶了一白天的路程,你说它们会追上来吗?”
“怎么?尉迟老黑,你也有怕的时候?哈哈。”
胖子宽厚的手掌抹去脸上的汗水,咧嘴一乐肚子上的肥肉都在颤动。
“去你娘的,老子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在乎这条命?!倒是你那时候吓得裤裆都湿了吧。”
黑脸大汉也不吃亏,反唇回击道,话逗的其余大汉哄堂大笑。
“大半夜的瞎吵吵什么?诶,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都出去!”
角落里那怪人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火堆的光亮处,朝着这群不速之客,不爽地吼到。
这伙大汉不是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看他一身的破衣烂衫,明显不是乞丐就是流民,就都没留意他。
“大胆!哪里的野汉子敢以下犯上!”
其中一脸上有刀疤的大汉豹子眼一瞪,张开蒲扇大小的手掌,抓向怪人瘦弱的肩膀。后者跟吓傻了一样,站在那里竟不知道闪躲。看这巴掌的力道,拍他那小身板上,八成要骨断筋折。
后面的公子急忙喊住刀疤大汉:“快住手!”
刀疤大汉生生停住了手,与怪人的肩头仅离一指高,然后他恶狠狠地瞪了怪人一眼,闪退到一旁。
“这位……兄台,”公子一拱手,客气道:“抱歉,我等多有得罪。”
“别说没用的,这是我的地方,你们想待这也行,拿十两银子。”
怪人不耐烦地挠挠腮帮子,向对方伸出毛手,索要住宿的银两。
“你!找死!”
本来刀疤大汉就一肚子火气,听到这怪人还敢索要银两,登时怒不可遏,拔出腰刀就要把怪人大卸八块。
公子厉声喝到:“退下!”
刀疤大汉不得不住手,不过已经表了忠心,目的达到。
那胖子瞪着小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地从地上站起来,腆着大肚子走到怪人面前,和气地说:“你这汉子好不讲道理,这天王庙明明荒废已久,你怎么能说这是你的,再者……”
对面的胖子还在侃侃而谈,怪人啐出一口痰,蛮不讲理地打断他的话,道:“俺说是俺的,那就是俺的!别以为你们仗着人多,俺就怕你们。今晚,你们不给钱谁也别想住这!”
看着怪人一副愣头青模样,公子无奈地摇摇头,看样子这是一浑人,犯不上为了十两银子跟他较劲,吩咐胖子取十两银子给他。
谁知,怪人脑袋一拨浪,伸出九根手指头,说:“一人十两,你们九个人,一共九十两。不对,还得加上你俩,一共一百一十两。拿钱吧。”
这下,不仅众人气歪了鼻子,就连公子也是一皱眉,面露不悦之色,打量打量怪人干瘦的身板子,难道真碰上了一个傻子?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直闭目养神的黄脸少年,睁开眼睛看了怪人一眼,抬头对公子说:“二哥,给他吧。”
“老四?”
公子诧异地回头,看到黄脸少年目光笃定,随后点点头说:“程咬金,取一百一十两给这位兄台。”
黄脸少年把眼睛又闭上,继续入定了。公子很好奇,他这四弟平素里不掺和俗事,今日居然开口替怪人说话了。
胖子打怀里摸出几锭银子,悉数交给怪人,还不忘讥讽几句:“嘿嘿,爷们,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吧,知道怎么花不?”
怪人喜滋滋地把银子揣进怀里,没听到胖子话一样,只是回角落时又嘟囔了一句气煞众人的话:“一人十两,真是便宜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