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辉下,陆晚蝶虚眯起狭长的凤眸,右瞳深不见底之地,悄然绽放诡谲的金红微光。
她不动声色的勘测楚月的武体,确实隐隐有本源之气外溢的迹象。
随即,慢慢的放下心来。
“无事便好。”
陆晚蝶掀唇而笑:“叶战将是少年英雄,备受瞩目,操练演示可不容马虎。”
话锋一转,继而道:“诸位,虚空地鬼频繁出动,在座三十九部都是忠君爱国之人,可要提前提防才好。今日凤韵族长身子有所不适,诸位又舟车劳顿,甚是辛苦,故而休整一日。明日卯时日出之际,在桃源仙境开启操练演示。凤韵族长不喜鸟鸣之声,故而明日不可乘坐盔鸟,需要乘船去往桃源仙境。”
日出开启操练演示,又不能乘盔鸟……
这便意味着,帝军司三十九部,需要半夜就乘船过去。
虽说凤韵作为无眠族的族长,身份地位崇高,但三十九部的士兵们,难免会有些失落。
“总司大人。”
人群中,忽而出现的清亮之声,让无数道目光俱看了过去。
“叶战将,你说——”
“当初帝军先辈创立帝军司时,是否当众说过,帝军司之所以能存在,武神殿和百鬼之森功不可没,要永记恩情?”
“确有此事。”陆晚蝶警惕地望着楚月。
“那就对了。”
楚月迈开修长的双腿朝前走去。
高等士兵和最高级的指挥官都以肉躯将她拦堵在外。
楚月倒也不恼,长臂一挥,转过身面朝三十九部。
漆黑如夜的披风,似泼墨般扬起,在半空划出了利落的弧度。
“本将今以帝军司一等战将,鬼森之主、武神殿主的三重身份,在此宣布,我帝军司的士兵,可乘盔鸟去往桃源仙境。”
楚月勾着唇,冷笑一声,喝道:“帝军司肩负保家卫国之重责,守护天下生灵之安危,不论是高高在上的指挥官还是一等战将,又或者是普通士兵,于濒临过绝望和灾难的大陆而言,都是大陆的英雄,岂有半夜出行的道理?”
“说的对!”沐凤鸣紧接着说:“盔鸟象征和平,凤韵族长不愿听鸟鸣之声,岂非不想要和平?”
三言两语,就已振奋军心。
不论在此之前他们如何看待叶楚月这个人。
但此时此刻,大部分的士兵们都认同叶楚月的话。
“乘盔鸟!乘盔鸟!”
高昂之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听的陆晚蝶都有些头疼了。
她皱着眉欲言又止。
凤韵族长有头痛症,最厌恶鸟鸣之声……
“那便如叶战将所言,乘盔鸟前往吧。”陆晚蝶面对昂扬士气,无可奈何之
下决定提前知会凤韵一声。
召集大会结束。
三十九部的士兵们,再看向楚月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
楚月镇定似山,依旧如初,带着自己的人回到了住处。
她发现,自从来到星海城后,朱雀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楚爷,你要的鸡腿。”
秦铁牛在星海城买了一大车的鸡腿,也激不起朱雀的半分兴趣。
楚月思考了会儿,神识问道:“是因为,凤韵?你认识她?”
再次提及凤韵,元神契约空间的朱雀就算再压制,亦有暴戾可怖的气息狂涌而出。
它睁大了一双赤红色的瞳,血泪源源不断的流出,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溢出了鲜血,连带着羽翼都在发颤。
楚月心颤,眸光微闪,指尖的神经跟着触动了下。
到底是怎样的恨,才能这般泣血?
初见时,朱雀被求道碑的罪恶深渊,每日每夜哀嚎着苦恨。筆趣庫
“是她!是她!是她!”
朱雀羽翼抱着头颅,血液滴落在了元神空间。
癫狂的情绪,透过契约的羁绊传递给楚月。
楚月亦为之悲伤。
她通过神识,来到元神空间,逐步地走向了朱雀。
双手抱住了浑身浴血的朱雀。
“傻鸟,别怕。”
她轻声细语,像是在宽慰新生的婴儿。
朱雀的身躯虽还在颤抖,却是逐渐地平稳了下来。
它埋着头,低声说:
“四圣兽,是帝域的守护兽,终日盘旋在域外洪荒。”
“凤韵,她是中界灵凤族的凤凰与人族苟且所生的的魔妖,被灵凤族遗弃到了帝域。那时,正逢我在渡劫,与她缔结契约,信了她的豪言壮志,认为与她有机缘造化。”
“然而随着当年的虚空一战,因为玄武的贪生怕死,导致四圣兽结印之力出现弱点,因此受创。”
“凤韵用无情刃斩断了与我的契约,再将我的双翼斩断煲汤熬药,吸食掉了我所有的鲜血,只为她成就更高的魔妖力量,并且将无眠族的老族长一并吞噬了,从此她坐上族长之位高枕无忧,则把我封印在道碑遭受折磨。”
九万年的深渊哀鸣,在日以继日的痛苦折磨中轮回。
“她为什么害怕鸟声?”
朱雀疯癫的笑:“因为她就算斩断了缔结的契约,因为羁绊的存在,当年我被折磨时的哀嚎之声,会永远在她的梦里响起,让她睡不了一个好觉。她的手上沾染着我的鲜血,帝域的鸟族见到她,都会嘶鸣哀嚎,悲痛圣兽朱雀的过往,所以,她痛恨鸟类,害怕鸟声!”
楚月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抱着它,听它说着那段契约往事。
元神空间,
渐渐安静,只剩下朱雀的哀鸣。
“小孩。”
朱雀弱弱地出声。
“嗯?”
“你会不要我吗?”
朱雀发红的眼睛盛满了血泪。
楚月抬起手,轻抚朱雀的翎毛,坚定地道:“我不会。”
她算是明白了,陆蓝为何会有邪恶的手段,以吞噬帝军血肉来淬体。
归根究底,这狠毒的法子,来自于魔妖凤韵。
稷下学宫,无眠族,帝军司。
这三大势力之首,早就沆瀣一气。
楚月安抚好了朱雀的情绪,方才回归原体。
“叶战将,有个叫做云稷的公子,说是你的旧相识。”属下来报。
“好,我现在过去。”
云稷,抱枕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她刚挪开步子,就见朱雀害怕惊惧的颤声喊:“小孩……”
楚月脚掌落地打算好好安慰下朱雀,就见朱雀哽咽地说:“本座不想看到这些鸡腿。”
“……”这傻鸟……
她嘴角轻抽了下,挥手将鸡腿送去了元神空间,语气是无奈又纵容:“都给你吃。”
“本座,才不要吃这种俗物。”
言罢,朱雀便将元神空间锁定封闭,化悲愤为食欲,独自伤心的啃着一大车的鸡腿。
楚月面庞浮现了明媚的笑,耸了耸肩,在武殿大堂见到了云稷。
云稷一袭蓝袍,和煦清雅间带着几分卓绝妖孽的气质。
云稷望着提着云霄酒纨绔不羁而坐的女子,神情有些恍惚。
依稀记得。
初次听到叶楚月之名时,她还是神玄学院的劣迹弟子。
如今时过境迁,竟是大陆之巅。
“叶战将难得来一趟星海城,或许有一样东西,你该看到。”云稷微笑道。
“是何物?”
“叶战将见了,就知道。”
“……”
云稷所说的这个东西,就在星海城云家的地下三层的密室中。
是一座用绝品稀有材料锻造出来的囚笼,不大不小,刚好能容下一个人。
楚月望着做工精细的囚笼,神情颇为恍惚,怔在了原地。
云稷说道:“起初,小墨墨让我锻造囚笼,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他,后来白护法与我说,那是留给他自己的,具体缘由并不知晓,只知是夫人您的一句话。”
长安叶府的往事,历历在目。
她曾威胁过抱枕,他若敢逃,就打断他的腿,关在囚笼里,让他暗无天日一辈子。
谁料想,这蠢狐狸,当真去给自己锻造了一座囚笼。
楚月轻抚冰冷的囚笼,原是不想问,但还是开了口:
“你知道,他在哪吗?”
“叶战将,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九幽出,五陆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