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往听雪轩内走去的男子,依旧背对着轩辕宸,却是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看去。
怀中的女孩,身上散发出了难言的悲凉。
像是被家人遗弃的孩子,找不到归途的野鬼。
夜墨寒的心脏钝痛,如同被一双手硬生生的撕裂。
他曾以为,九万年如一日的百鬼典狱,族人的唾弃背叛,家人的谩骂诋毁,才是最为痛苦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楚,何为心如刀绞。
但他面庞照旧,将小心翼翼的情绪悄然地掩藏。
不久前,白护法与他说了,叶楚月是如何深爱轩辕宸的。
若不是五年前的那一件意外,叶楚月会是轩辕宸的妻子。
那时,叶楚月甚至还为轩辕宸,拒绝掉了神玄学院的天才与神脉九洲的贵公子。
夜墨寒曾在百万敌军中,杀个七进七出,也曾横刀立马,谈笑间屠城灭国,杀人无形。
他是自信张扬的,是闻名凌天的帝尊殿下,是人人惶恐,高不可攀的暴君。
但在楚月的面前,他谨慎忐忑。
女孩的一颦一笑,时时刻刻牵扯着他的心。
……
楚月浑身都是遏制不住的悲。
她勾着唇,淡淡的笑了笑。
那些悲凉,是来自原身的吧。
或许,原身对轩辕宸还有执念,那个男子是她拿命去爱的一个人。
但轩辕宸的所作所为,却是配不上那个女孩的深情。
后方,还传来轩辕宸歇斯底里的声音:“阁下,你恐怕不知道吧,五年前,国师为她算了一卦,算出她是天煞孤星,不祥之人,还算出她克夫克子,她迟早会把你和孩子给克死的,你看看,她都把镇北侯给克死了!”
夜墨寒一寸寸地回过头来,眼底血芒暗闪,雷霆四起。
无尽萧杀,自寰宇而至!
如倾覆的深海,裹挟轩辕宸。
逼得轩辕宸匍匐在地,口吐鲜血不止。
夜墨寒神情清冷,眸光邪肆,掩于四肢百骸下的狠戾冷血,似在蠢蠢欲动,随时破体而出。
林间的飞鸟一哄而散,地上的小兽四处乱动,就连白月都躲在了黑云的背后。
就连神农空间的俘虏孤魂,都惊得游走乱撞。
“你怎知,能被她克死,不是本尊的荣幸?”
他轻声说。
满目苍凉下,都是炙热如火的宠溺。
白护法来时,才落至院墙,就听到了夜墨寒的话,他深深地叹息,却为殿下的未来感到担忧。
殿下宛如在深海挣扎的人儿,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木筏。
白护法只期盼,这木筏,永远都不会抛弃殿下。
殿下一直生活在黑暗中,他好不容易,才愿意接纳光明啊……
白护法眼眶湿润,咽喉酸痛。
……
轩辕宸难以置信地望着夜墨寒,大口大口地喘息。
这个男人真的是疯了!
轩辕宸顿感一股火焰冲上颅腔,赤红着双目,豁出去般恶狠狠地说:“阁下,你有所不知,她是我的前未婚妻,曾对我死缠烂打,为了想和我在一起,情愿被骏马在长安街道拖了一路,都舍不得放手。”
“她不过是我不要的垃圾。”
这一番话说完,轩辕宸不再憋屈,而是浑身舒畅。
狰狞扭曲的脸庞,还舒展开了笑容。
夜墨寒眸光深沉,他低着头,心疼地望着楚月。
“她现在会放手了。”
“因为,在本尊面前,你就是不堪入目,一文不值的垃圾。”
“世上之人,若触碰日月之光,谁又还会记得米粒之辉?”
“既见过雄狮,谁还会看得上街边野狗?”
“轩辕宸,记住了,是阿楚不要你的。”
“她在本尊这里,是不可多得的瑰宝,她的余生,自有本尊鞍前马后,保驾护航,她是你遥不可及的存在。”
“如此说来,本尊还得感谢你错把明珠当鱼目的不娶之恩?”
他低声笑了。
倏然,眸光血红地望向了轩辕宸。
一道劲风掠过,犹如巴掌般,凌空一闪,打在了轩辕宸的脸上。
轩辕宸人仰马翻,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一摔,脏腑仿佛都要狠狠地破裂开。
轩辕宸口吐鲜血,天旋地转。
又一道劲风接踵而至,打在他的面颊,接连几十次,打得他双脸臃肿不堪,分辨不清原来的模样。
“这是,教训。”
“再有下次,世上将无神武帝国。”
这片繁华的帝国,将会被他夷为平地。
只剩下血流成河,遍地孤魂哀嚎。
轩辕宸疼得呲牙咧嘴,他转过头看过去,却是惊愕骇然。
那个男子看他的眼神,如死神般……
邪佞,阴诡,肆虐,残酷。
倏然间,轩辕宸四肢发颤,血液冰冷,像是被丢在了冰窖内。
妖孽阴邪的男子,抱着他的姑娘,转过身去,缓步前行,身影湮灭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白护法摇摇头,鄙夷地看着轩辕宸,悄咪咪啐了口唾沫,正打算离去时,却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小宝拖着一桶墨水,从背后洒在了轩辕宸的身上。
末了,小宝惊慌失措地跑出去。
白护法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寻思:小殿下这是在作甚?
不多时,小宝带着府兵侍卫走进来。
侍卫们焦急地问:“小少爷,贼人在哪里?”
“就是他!”小宝指向轩辕宸,脸色苍白,躲在了侍卫的背后:“这人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听雪轩,不知道要做什么,宝宝好怕怕。”
侍卫府兵面面相觑。
这贼人怎么还一身的墨水?
轩辕宸疼得起不了身,大喝:“混账,我是神武太子,还不快把我扶起来!”
“你要是神武太子,那宝宝就是帝尊殿下的儿子。”小宝冷哼了一声,“这年头的贼人,连说谎都不带脸红的。”
“该死!”轩辕宸喝。
小宝连忙拉住侍卫的衣袖,“好怕怕。”
白护法:“……”他丝毫没见到这小殿下在怕……
府兵齐齐走上前,把轩辕宸绑起来,装进了麻袋来。
“小少爷,贼人已经抓到,属下这就上报去宗府。”侍卫道。
“不阔以。”
小宝摇摇头,“不阔以这么残忍的,不能不给他一条活路。”
侍卫感动不已,小少爷的善良心软是出了名的。
“还是打断他的腿,丢到城外装满垃圾的乱葬岗吧。”小宝天真地笑。
白护法:“……”
侍卫:“……”
这……
难道不残忍吗?
在侍卫犹豫之际,小宝笑眯眯地说:“近来是多事之秋,各国使节都来长安了,若是上报宗府,岂不是告诉各国,长安城法治糟糕,贼人出没世家府邸吗?还是把他的腿打断吧,悄咪咪丢到乱葬岗,这样既保全了神武威严,又让贼人受到了惩罚,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