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父叫朱棣正文卷第一百零六章为皇孙贺朱棣的自信并非没有道理的,以北平一地,靖难成功,夺得天下,古往今来,也就这么一个人而已。
他的意志、威望、手段,都能确保,只要是他想推的事情,必定能行……只不过朝政是一盘复杂的棋局,你在一个方向上不顾一切,必然会影响其他方面。
如果因为强推科举用人改革,造成百官动荡,朝局混乱,人心离散……这也是朱棣不能承受的。
所以这件事该怎么收场,需要一个妥当的契机。
很凑巧,正好是中秋十五,朱棣下旨,邀请几位重臣进宫,参加中秋夜宴。
荣国公姚广孝、成国公朱能、淇国公丘福、曹国公李景隆,再加上定国公徐景昌,五大国公齐聚。
而在另一边,则是六部九卿,包括通政使解缙在内,悉数到来。
朱棣还把三个儿子,以及皇孙朱瞻基叫了过来。
勋贵、文臣、宗室,这就是朱棣统御天下的三根支柱。
“到了中秋,这一年过了大半,天气转凉,虽说江南不同塞北,但是阴冷湿寒,更加伤身体。朕给诸位卿家准备了一领狐裘,算是朕的礼物了。”
说话之间,侯显领着一群太监,捧着托盘,依次走到了朝臣面前,献上狐裘。
徐景昌自不必说,也有一件。
皮草入手柔软温暖,宛如缎子一般顺滑,里面也是用最好的织物,做的内衬,十分奢华,尽显宫廷技艺,不惜工本。
姚广孝年纪大,拿在手里,感触最深,因此带头叩谢天恩。
朱棣笑道:“一件衣服而已,用不着这样,咱们坐下来,继续喝酒赏月。”
朱棣又给众人赐下月饼,美酒,每人还上了葡萄、柑橘……一样一样的东西,摆在了朝臣面前。
大家伙感觉到了天子的浓浓关怀,可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更何况这还是大明天子,不知道后续会有什么事情。
大家伙提心吊胆,洪武元年的葡萄酒也喝不出味道,精致的月饼,也尝不出滋味……徐景昌看着群臣坐立不安,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大乐。
他手握锦衣卫,自然知道蹇义去找姚广孝的事情。不得不说,他们很高明,别看老和尚以前天天和徐景昌下棋,但他绝对不是徐景昌一伙的。
人家老和尚又有自己的主张,自己的想法。
属实,改革科举,牵连太大,甚至会动摇国本。
但是徐景昌始终坚信,朱棣并不是一般的皇帝,他有着强烈的做事意愿,如果只是抱残守缺,任凭这帮人糊弄下去,永乐的盛世,从何谈起?
所以,这一局,自己必胜无疑!
明月初升,攀至柳梢。
酒水也喝得差不多了,朱棣终于含笑,伸手把朱瞻基拉了过来。
“这是朕的大孙,他当初降生的时候,朕就梦到皇考赐给朕一个玉圭,等朕醒来,就得到了这个孙子。这是皇考赐给朕的,也是上天赐给大明的。”
朱棣兴奋说着,在场众人,也都听着,频频点头。
可心里头谁都知道怎么回事,这种段子,街边上,一文钱能听七段。接下来是不是还有出生的时候红光漫天,香气四溢,庆云缭绕,三日不绝!
这种事情我们听得多了,只不过没人会戳破罢了。
果然,朱棣也没有浪费太多的唾沫,就笑道:“这孩子也是争气,才四岁多就去入学,跟着十几岁、二十几岁的人一起发蒙。读书识字,考的比那些人还要好,一年下来,认识了上千个字,算术背书,样样精通。更厉害的是,跟着朕骑马射箭,往后必定是个文武全才,朕心大慰啊!”
朱棣一个劲儿夸朱瞻基,黑小子的脸都红了,皇爷爷呀,以前你怎么没发现孙儿这么多优点?
蹇义听来听去,也只能道:“臣等恭贺陛下,皇孙聪慧,大明江山永固,实在是可喜可贺。”
朱棣点头,“确实如此,蹇天官,朕有意将皇孙念书的学堂,升为官学,你意下如何?”
要命的来了!
蹇义也做了准备,因此道:“回陛下的话,官学一事非比寻常,若是立为官学,是不是从里面出来的,就是天子门生?既然是天子门生,能不能参加科举?参加了科举,是不是就能入朝为官?臣以为这些事情牵连太大,必须要慎重才是。”
朱棣笑道:“蹇天官属实老成谋国,只不过既然是朕的孙子读过书的地方,给个官学名头,也没有什么不妥的。至于其他的事情,那个学堂讲的都是些简单的东西,让他们去考科举,只怕也考不上啊。又何必如此在意?”
“启奏陛下,臣辅佐陛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漏,官学之名,属实不能轻易授予。”
朱棣抬起头,看了看其他人。
夏原吉、宋礼等人纷纷附和。
“蹇尚书之言有理。”
朱棣见众人全都反对,竟然没有继续说什么,也没有拉着徐景昌出来闹,而是笑道:“既然伱们都不同意,朕也就不说什么了。朝廷不给官学名头,朕给个皇家的私学名头,你们看怎么样?交给宗正寺,以后皇子皇孙,都要去学堂启蒙,这样总行了吧?”
皇家学堂?
这个更不行了!
宋礼忙道:“启奏陛下,皇子皇孙的发蒙,都是由翰林官负责,他们学问人品俱佳,为皇子立心性、树品德,教导学问,才是最合适的。臣以为应该形成定制,才算稳妥。”
此时宋礼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同意朱瞻基去那个狗屁学堂。
大家伙真没当回事,以为就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上学前玩闹的地方,结果谁知道一时疏忽,竟然带来了无穷后患。
所以一定要吸取教训,对待皇子皇孙,必须看管严格,不能有半点疏漏,不然遗祸无穷。
朱棣沉吟再三,一声长叹,“宋尚书,朕问你,这个学堂到底要怎么办?里面有这么多学生,总不能连个名分都没有吧?难道朕的孙儿去胡闹了一年吗?”
朱棣的语气带着愤怒,说实话,朱棣能压制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该怎么办?
宋礼也是一时慌乱,只能妥协道:“启奏陛下,臣,臣以为可以算作私塾。”
“私塾?就是民间学堂?”
“嗯!”宋礼的鬓角浸出冷汗,声音也颤抖了。
“就是那种读书人筹办,给乡里孩子发蒙识字的地方?”朱棣又追问了一句。
宋礼硬着头皮道:“确实,臣思前想后,只有这个最妥当。”
朱棣点了点头,“好吧。”
说着话,朱棣把朱瞻基抱在了怀里,略带歉意道:“俺的大孙儿,原来你才读了一年私塾啊!”
朱瞻基转了转小眼睛,显得很无辜。
朱棣突然又抬起头,“宋尚书,你知道大明有多少私塾吗?”
宋礼一愣,“这个……臣不知道。”
“那你知道私塾里有多少蒙童吗?”
宋礼更为难道:“臣还是不知道。”
朱棣笑了,“有多少私塾,多少蒙童都不知道,如何算教化之功啊!这个行不通的。这样吧,眼下不是在征收商税,让所有铺面登记造册吗!朕给你们礼部一项权力,就是针对所有私塾,进行登记造册。如果有哪里的私塾先生误人子弟,也好处理,当然了,如果有好的先生,也要表彰。算是你们礼部的权柄,宋卿家可不能嫌累推辞啊!”
宋礼明显感觉到了问题,奈何他没法反驳,也不好拒绝。
六部都在扩权,自己的礼部不能落后。
“臣……遵旨!”
就在宋礼答应的一瞬间,徐景昌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了。
这道口子终于撕开了。
“宋尚书,来的时候,我准备了学堂的情况,包括办学规模,学堂人数,考核标准等等。如果宋尚书愿意的话,我这个学堂,愿意成为天下第一的私塾,你看如何?”
不待宋礼说什么,朱棣就笑道:“好,就叫天下第一私塾……朕的大孙念书的地方,当得起这四个字……宋卿家,你就当场审核吧!朕和众卿一起见证此事。”
完了!
严防死守,拼尽全力,还是出现了疏漏。
官学不行、皇家学堂也不行。
最后降格到了私塾,可谁知道人家根本不怕名位有多低,只要有个正式的名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这就跟坐火车似的,一等座、二等座都没事,哪怕站票也行,关键是上车,上了车才能到达目的地。
事到如今,宋礼挡不住,六部九卿也都挡不住。
徐景昌弄得学堂,竟然真的得到了天下第一的名号。
虽然后面还有私塾两个字,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徐景昌随后像是变戏法一样,又拿出了一份毕业证书。
“陛下,这是给皇孙殿下的,他在校期间,文化课程满分。其余木工、编织、画工、记账等科目,也表现突出,故此颁发一等毕业证书,而且是天字一号。”
朱棣满脸笑容,“很好,这是俺大孙应得的。”
朱棣喜滋滋收下毕业证书,又举起酒杯,“来,咱们满饮此杯!为皇孙贺!”
美酒入喉,有人欢喜,有人却凄苦难忍。
严防死守,还是没防住。
有了名分,又有皇孙的名头,这个学堂注定是要一鸣惊人了。
正在大家伙品味苦涩的时候,徐景昌又笑呵呵建议道:“陛下,科举前三名,有御街夸官,私塾小学堂,不敢比三鼎甲,但让他们骑马在京城逛一圈,也高兴高兴,还是可以的吧?”
朱棣含笑,“好主意,这也是大兴教化,砥砺读书上进……不过朝廷可不能出钱。”
徐景昌笑道:“请陛下放心,这就是私塾的小活动,民间的而已,我们自己筹钱,自娱自乐,也算是给学生家长一个交代。万万不敢比正儿八经的礼部夸官。”
徐景昌语气客气,这时候朱高煦却道:“父皇,既然大侄子得了一等,我这个做叔叔的,打算出五万贯,请舞龙舞狮,吹吹打打,热闹一下。”
朱高燧也连忙道:“二哥出了钱,我就在邸报上面小小的刊登一下,也算是凑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