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七王会京师之五
腐英有什么火器,李穹怎会不知。
自己能放下天竺的事跑回来,正是因为腐英和高卢暂时在天竺处于休战,主力都去了美洲所致。
没想到啊,腐英临走还阴了一手,这些二手的火器竟然卖给了鞑子,说不定,葛二蛋那里也会有。
虽然是不惧这些火枪,但李穹更想面对的是弓箭长矛,恨恨的将火枪还给了赵世全后,对他说道:“这片江山乃祖宗所留,换个位子来想,您会让给旁人么?”
“此一时彼一时也,北静王,你也要想想眼下。”赵世全不知打哪看出了李穹的虚弱,胸有成竹的与他描绘正元帝必将先置他于死地后,才会放手与自己搏杀的场景。
李穹没来由的想到了一个人,自己没杀而送给正元帝处置的王子腾。
试探了赵世全一句:“百年前你们能攻进中原,是因为中原自己起了内乱,当我邵武帝一统天下后,尔等还不是犹如丧家之犬一般。
莫要以为前些日子我们出了些岔子,便又到了出乱子时,那不过是兄弟间有了些许的误会罢了,当不得真。
难道说,你们占据了高丽,得了他们的襄助不成?哈哈哈哈!”
李穹没少看高丽的邸报,一心一意认大明为父的高丽,现如今是孝子形态,鞑子不过是占了长白山他们的祖地,依靠山林与高丽周旋。
这么问,不过是想套出赵世全的话,看看他背后还有什么依仗,没了康麻子,未必沙俄不会进犯雅克萨。
如今是大明的天下,自然轮不到鞑子去签什么条约,但不可不防那群流放到此的欧罗巴搅屎棍。
说起来也是有趣,西伯利亚到远东这块区域,竟然是被灭了国的勃列尔(波兰)人开创,尤其是雅克萨之战,是勃列尔人意图占据黑龙江全境,被打了回去后求助沙俄,才有了与罗刹的开战。
赵世全来了个笑而不语,李穹若有所思,看来是新罗人牵制住了高丽人。
这对卧龙凤雏,堪称东西方不败,嘴炮没输过,仗没打赢过,还喊得比谁嗓门都大。
得,聚全了,自己不争霸都不会放过他俩。
赵世全哪能知道李穹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本事,他自以为得意,用腐英的火枪唬住了李穹。
“本王对三分天下没兴趣。”李穹施展忽悠大法,给了赵世全一个模棱两可的说辞:“此次前来是收拾一下庄子。给伱们三天的时间,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本王满意后,自会回到南洋去,这天下...”
笑盈盈的看着赵世全:“有德者居之。”
世全老人呵呵一笑,看来水溶不想趟这塘浑水,选择了作壁上观。
也好,少一个敌人便是多一个朋友。
“就依北静王所言,老夫告辞,些许财物自会有人送来。”
送走了赵世全,李穹报信京中,当贾琮与贾环风尘仆仆见着了李穹时,林黛玉也收到了这封信。
抄了一份送去给乐善王爷,进了京城后,也只有他还能如常的走动,那几家都缩在自己王府里,时刻准备着逃跑。
黛玉一张拜帖送至在了礼部钱尚书的门下,相约主人得空时来拜见。
钱尚书下了衙门回家后,才见着了这封拜帖,打开一看落款是姑苏林氏女,不由得笑了起来。
“如海的女儿心眼可真不少。”
尚书夫人问缘由。
钱尚书指指落款:“她这是以小见大,还免去了为夫结交外藩的口实。若是论今时今日的地位,该是我去见她才对。”
尚书夫人恍然大悟:“真真是蕙质兰心的一个人,那咱家见不见呢?”
“故人之女来访,焉能不见。夫人你回帖吧,请她两日后过府。”
尚书夫人的回帖随着黛玉的拜帖一并送了回来,林黛玉把原信给了妙玉。
“双管齐下,你进宫见太上皇,我去见见中书省。”
妙玉笑道:“你是锦衣夜行,我则富贵还乡。就不知,别人领不领咱家这份情了。”
“但求无愧于心而已,你我又不是大丈夫,做些小女子该做的事,略有框外又能如何?该羞的是他们。若我没猜错,此次应能见着左右二相。”
妙玉要了一套钱币放在身边,抱琴则准备着几份礼物,她也要随着妙玉进宫去见见元春去,要嘱咐她看好了贾家,别乱生事,贾政有些不稳,想跳出来。
到了日子,双玉同行,路口分开,一个进宫,一个访客。
钱尚书府迎客的是钱夫人,好不热情,拉着黛玉的手谈谈说说,竟然给她送到了中堂去。
“你且先去见见他们,我在后院等你,中午可不许走的,一定要尝尝家乡的菜肴才好。”
黛玉看了看中堂屋内影影绰绰的人影,挑眉一笑:“夫人有心了,我一个小人家,担不起他们劳师动众。”
尚书夫人大声笑小声说:“放心,都是紫薇郎结交下的故交,不敢为难你的,有些事想要问问王后,多条路么,备不住哪日换个地又见了面呢。”
黛玉悄声道了谢,心中略安,这是她头一次代表着李穹与中书省打交道,嘴上是说着不框外不怕羞,心里多少有些打鼓。
步入了中堂的小院,钱尚书降阶相迎,黛玉口称世叔,钱尚书则已世家之礼抱拳回之,请黛玉进屋。
屋内人并不多,有顺天府尹、兵部尚书和左右二相。
钱尚书一一给黛玉引见,黛玉皆以林家女晚辈之身见礼,各位大人纷纷起身半躬回礼,请了黛玉坐在右上首。
规矩这事是很繁琐,但能以小见大。你懂了规矩,见礼回礼间,就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钱尚书以长辈身份受了黛玉的礼并回礼,是告诉黛玉,到了我家一切事情有我担着,因为我是你林家的故交。
而各位大人半躬身回礼,则是告诉黛玉,咱们半官半私,论身份你是一国之王后,我等需要敬之。
黛玉身边跟着的紫鹃和晴雯,等黛玉落座后,她俩才蹲身见礼,但一句话也不说,站在了黛玉身后,给这屋里添了几分的艳丽,当钱家侍女端来茶点时,她俩低声道谢接了过来。
这是她俩的规矩,也是李穹特封的李家双门面,不管谁出门拜访还是在家会客,一定要带上她俩,准保增彩,对外则称王府女史,谁敢轻视。
钱尚书作为主人,先请诸人饮茶,黛玉抿了一口,紫鹃接过来放好,黛玉见诸人都放下了茶盏后,才缓缓开言。
“小女子今日以林家后人之名义,登门造访各位世叔,但只知无不言而已,也是谢过诸位世叔对外子的照拂。”
一番话讲明白来意,我夫君不在京城,家里由我做主,想问什么尽管的问,一切犹如李穹在京时一样。
官最小的赵府尹当先发话:“贤侄女可谓下嫁了呀,待再见了紫薇郎时,我定当要他喊我一声世叔的!”
钱尚书捧了一句:“怎地?他还未喊过你?”
“只喊过三次,熟了以后便是老赵老赵的没个规矩。”
众人大笑之际,满堂的气氛松缓,各个都说起与李穹相熟的过往,特意避开了他如今的身份。
左相见烘托的差不多了,清清嗓子问了一句黛玉:“兰芳国如今是个什么章程?老夫听说是个首相制,怎地不见中书?”
林黛玉用了四个字讲清一切:“宰执天下。”
“那你家岂不成了空头?”钱尚书不禁替李穹担心起来。
黛玉一笑:“钱世叔多虑了,唯兵权与财权俱在王上手中尔,各地方官吏均有首相认命,凡有过错,首相难辞其咎。”
左右二相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看来兰芳的首相也不好做,单是约束各地方官吏不犯错这一件事,便够殚精竭力了。
可凡事就怕一比,首相虽然是累,但真正能做到宰执天下这四个字,累死又有何妨!
“你家真不插手内政事?”
黛玉莞尔一笑:“外子常说一句话,专业之事要由专业之人去做。一国之相,必要经一县之始历练上来,单以作官来说,必是百官的翘楚,才可担一国重任。
如我如今之首相胡君荣者来说,秀才出身,做过帮闲,人情世故他是通的,不是读死书人;
又与外子一同去征安南,聚流民筑城始得一县,为我征南大胜积攒了多少人力与物力,可见其吏治之能。
升任府台,又免了农税,使得安南田亩数大增,人口数也随之增长,这些可都是看的见实打实的民生政绩。
其实,也是我兰芳初创,朝中无人,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他的任期一过,还不知能不能有继任者呢。”
“那王室与天下子民如何相处?”
“爱民如子而已。外子戏言,既然百官执政,那王室就要监督百官,站在子民一边与百官抗衡,如此才是阴阳相合、共辅共生。”
“非是牧民?”
黛玉提气凝神坚定答曰:“官可行牧民,王室必不可行。”
看似矛盾重重,但这已经是李穹能构建的最稳妥的架构。
不纠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断句和解析,在无第三根支柱能立起平衡时,他选择了帮扶弱者,使自己既是规则制定者,又是规则裁定者。
为了不使后世子孙被送上绞架或进历史反面教科书,李穹已经做出了此时最能稳妥过渡的一种国体。
“林王后。”左相沉吟片刻换了称呼,拿出了一札小册:“既然都是汉家之邦,共尊一位天子,虽然兰芳远在海外,但也应是我儒家子弟行教化之地。”
林黛玉赶紧起身,双手接过了这册子,打开一瞧,果然是密密麻麻的一片人名。
展颜笑道:“汉家飞地,不得已而称国自立,能得宗国相助,必能香火永存。只是,若只有儒家未免单一了些,您也知我夫君的性子,最是跳脱不定。他想求的是百家。”
“这是什么个道理?”
黛玉不急不躁说道:“儒家自会百世流芳,但世间是有道法轮替,各位大人可知,便在我兰芳,已经有了新的格物,此非儒家所长也。故治学万不能一家独尊,君不见胡佛之下场。”
往后几百年,天竺自己都不独尊佛学了,反而是汉佛禅说独领风骚,继续维持着道统。
林黛玉还故意隐了治国一说,也是为了不刺激屋内之人。
左相等人虽面有不虞,但也认可了黛玉之说,治学本就该兼收并蓄,哪位学子读四书时,没看过老、庄呢。
“也罢!”左相点头允了黛玉:“待林王后离京时,自有定论。”
这可是外派的苦差,涉及到六部衙门下属众人,黛玉装作看不见他们飞来飞去的眼神,心道金陵那边的六部要倒霉了。
显而易见,随着正元帝回銮京城,金陵六部再一次被用而弃之,中书省不趁机敲打他们一个狠的,怎能显出读书人的心怀来。
胸怀天下,兰芳也是汉土,去那里教化众生,替圣人传道,实乃吾辈读书人之志也。
为什么不是京城六部去?
呵呵,问的好,我等还要为国分忧呢,鞑子意欲卷土重来,顷刻间我等便要沙场杀敌去者。
没过两天,随圣驾回京的金陵六部堂倌便被敲了闷棍,头晕眼花际,去了皇城求见圣颜,想要天子主持公道。
正元帝哪里顾得上他们的哭诉,他死死盯着那份李穹的手书,猛地摔在了御案上喝问中书:“如此军机大事,为何今日才报!”
右相躬身回复:“李国主说的明白,他自会混在胡人的军中,或许还能挣个盟主做。有他在彼,敌军再众,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故此,臣等以为,只要朝中准备妥当,各地做好防范,待机反击一网打尽,便不是什么大事。”
“哼哼哼!”正元帝气急而笑:“朕是不是还要拜他为帅,任由他大展雄威呢?!”
左相回复:“圣上误会了,非是兰芳李穹,而是北静水溶。将功赎罪戴罪立功么,圣上能重新重用王子腾,何不也给四王一个机会,毕竟也是一家人。”
正元帝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朝堂要崩呀,朝内有文官与勋贵沆瀣一气架空皇权;朝外有胡人结盟强占江山;朕何时落到了这副田地呢?
是李穹,只能是他!
你救朕在先,又违朕意在后,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要不是妙玉先通报了回来,朕岂不是又要被动一番。
“此事事关重大,容朕思之再议。”看了一眼还在委屈的金陵六部堂倌,叹了口气劝慰他们:“就当是替朕羁縻南洋诸国吧。那李穹不是沽名钓誉的做什么垂拱而治么?你等去谋夺他的官位,看他给还是不给!”
中书省各位心中哂笑,官位肯定是会给的,一旦做不好的话,嘿嘿,有他们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