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看来岂是寻常色

第66章 看来岂是寻常色

三天转瞬即过,王仁也如约而至。

他不能不来,贾琼是贾家族长,一族之长问事,他敢不来,贾琼便敢断了贾王两家的交往,他有这个权柄。

王夫人再拿长辈的身份压贾琼,也只是吵吵架的事,要是谁是长辈谁说了算,那还要族长做什么,贾代儒可还闲着呢。

又不是没见过彼此,贾琼在姑苏城里请他吃酒,花团锦簇中,王仁大吐苦水。

“这些事,哥哥我根本不知哇!”王仁喝着苦酒掏出一沓粮引:“那是我二姑的家仆,我一粒米都没碰过。但你贾老六发了话,我又不敢不从,就这么多,你在姑苏兑了粮食用吧。剩余的,你找我二姑要去。”

贾琼拿过来揣进怀里,搂着怀里的姑娘笑话王仁:“伱好歹也是王家的长孙,怎地就这么穷?你家不是管着西洋诸国的进贡吗,你随便摸一把,都比现在强。”

王仁摆摆手不让贾琼再说了,他一头扎进姐儿的怀里喝了一个皮杯后,才擦擦嘴角说话:“莫提了,商户们都在我家二叔三叔手里,根本就轮不到我伸手。唉~~~要是我也认识几个洋商就好喽。”

贾琼略有心动,是时候给王家埋颗雷了。

“也行吧,这事你给我写个明细来,我拿着回京找你二姑去要账。”

“贾老六,你还真敢去要?”

贾琼切了一声:“我是给事中,你懂不懂这个官是干嘛的?我能进内宫行走,我找那位姐姐去,让她要。”

王仁伸个大拇指:“老六哇,你是这个!哥哥以后求到你头上,你可不能不管我。”

“我给你妹妹说了一件好买卖,她没找你去帮她?”

王仁推开姐儿,坐到贾琼身旁:“她说了,我这就打算过去。老六,你给哥哥交个实底,真能给官们也......”

“别人家或许不能,但你二叔家肯定的行。”

王仁眼珠转了转,明白贾琼是要他拿着王子腾的名头去赚钱,又一想妹妹王熙凤,她又何尝不是拿着贾家的名头在赚钱呢,那还怕个什么,我不说,谁知道是我做的。

“我可没什么本钱。”

贾琼仰头哈哈了两声:“做这种生意还用你掏本钱?”挥手让姑娘们都退下去,搂住王仁肩膀细细教之。

“户部每年都有一笔盈余,是发放给官吏们补家用的,你二叔不在家,但你二婶在,你去和她商议,用个代发的法子,把这笔钱拿在手里,这不就是你的本钱了吗。”

王仁与王熙凤的区别便在于,一个只能坑贾家,而另一个却能坑死王家。

这也是儿子与女儿之分,儿子是坑自家的,女儿是坑夫家的,以老王家的家风来说,自己这条绝户计,他们必会吞下还甘之如饴。

王仁捅捅贾琼:“老六,你怎么不玩这一手呢。”

贾琼一抬鼻孔:“我是朝廷命官,尔等都是贱民,不可同日而语也。”

王贱民按住贾琼就要锤,但那一抹笑意却是心底里发出来的。

他以为自己明白了,贾琼不做是因为他要做官,做文官,做大文官,当然不能有这些鸡鸣狗盗的事。

但自己不同啊,老子身上干干净净啥也没有,不拿自己的姓去赚钱,岂不是白投了这次的胎。

“有劲锤姐儿去,少在我身上费工夫。走了,这顿我请。”

话说三分为上,扔下王仁在这里打桩,出了绣楼看看天色还不晚,去街上买些老铺点心,拎着回了林家。

雪雁接过来时,鼻子就嗅个不停,不等她喊出来,贾琼溜之大吉。

转头去告状,黛玉拈着一块百果蜜糕一口一口吃的香甜:“知道回来就行,你管不住他的应酬。要是他不去,才是了另类。去给他换身衣服去,把那一身烧了吧,当他面烧。”

雪雁诶了一声照办,熊熊火光中,贾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嘟嘟囔囔躲在屋里不敢出头。

“姐姐来吃。”黛玉还不忘让让客人,邢忠的女儿邢岫烟端坐在一侧,粗布麻裙,一头青丝只用一根木钗琯住,素面朝天的眉眼间,自有一派天然。

倒不扭捏,也不作态,捡一块自己想吃的送进口中,慢慢嚼着问黛玉:“不怕给他没脸?”

黛玉一笑:“我这还算好的,还有一个姐姐,要是她在,必会派人请来那一楼的姑娘们在家里陪他。”

邢岫烟赶紧捂住了嘴,黛玉端给她一杯茶:“姐姐莫笑话我,虽说还未成婚,但有懿旨在,我等也反悔不得。只得彼此试探,渐渐形成规矩,这便是家风。”

邢岫烟拿茶水灌进去糕点,说了声受教了,起身要告辞。

黛玉随手将她刚才仅吃了一块的糕点包起来给了她,嘴里却说别的话:“别的我不敢应承什么,自有他与你父去商议,但姐姐你去了京城后,只管住在我那里就是,虽说你与妙玉还有一份香火在,但也是少来往为好。”

邢岫烟接过来道声谢,也说妙玉的事:“我家租种她家的田,也不过是为了少交租罢了。家中只有我爹在外公干,我与娘又能种多少地,也就是个说辞。”

黛玉心知这姑娘肯定是个种田能手,只不过自谦几句,单凭一个班头的俸禄,养一大家子人,确实很难。

通过几天的来往,黛玉也知道了邢家的现状,邢忠不仅养着自己一家人,还有一个妹妹带着孩子也在娘家哥哥中过活。

邢忠不是不想跟着贾琼去京城搏一搏,他是担心自己一走,一家人要怎么活。

黛玉的主意便是都带着走,便是大舅母不肯养的话,自己家中多添邢家姐姐一副碗筷,可算不得什么事。

再说,她信贾琼一定会有办法安置,否则也不会暗示自己招揽这一家人了。

送走了邢岫烟,林黛玉揉揉脸蛋,让自己板起来,迈步去了客房。

还未敲门呢,瞥见了挂在房门外的粮引,再也忍不住的喷笑起来,也不敲门了,就在门外说话。

“你也别装委屈,我带着雪雁呢,你故意装看不见,那你能怪谁?我有小性子,却不给你发,我想你自是该懂的。

立身要正,你就是行事太邪,进了朝堂后不易立足,这话也就我说,宝姐姐不敢劝你,我可敢说。躲着不见,可是男人所为?”

支呀一声门开了,一只手伸出去,一把将黛玉拽进了门后,砰的一声门又碰上了。

雪雁在窗外急起来,又不敢大声,只好求告贾琼:“好六爷,千千万万不敢坏了我家小姐啊,我们还要活呢。”

屋内一阵的鸡飞狗跳后,支呀一声门又开了,黛玉整整发髻扬眉吐气的出来了:“雪雁,去看看他去,要是死了,我给他穿孝。”

雪雁不明所以,推门进去一看,贾琼捂着小腹躺在床上直抽。

展眉便笑,真当我们什么都不懂呢,宝姐姐那里早就教过我们了,活该!

想是这么想,也怕真坏了贾琼,咬咬嘴唇关上了门,一推贾琼的身子让他躺好,伸手进去揉搓起来,边揉边埋怨:“少去那种地方,我们都不喜欢。那里的女儿家够命苦的了,少造些孽,家里两个天仙呢,还不够你的?”

贾琼伸展了身子看着床顶帐发呆,半晌才问雪雁:“我好还是贾宝玉好。嘶~~~疼疼疼!”

雪雁松开了手,横眉冷对:“但凡小姐不钟意你,她早死在湘江水里了。你可知道么,我们去安南的路上,宝姐姐给我们批了命宫的,我这只孤雁本该是哀鸣南返,不想参水猿那夜火烧了九宫,变成了凤还巢。”

“什么玩意儿!”贾琼嗤之以鼻,好好的高数不学通,学什么批命算卦,薛宝钗你打算做神婆呀。

“你就说,去年的腊月初七,你有没有放火吧?”

“放了,还火烧了三军呢,好家伙,快恶心死我了,逃出来的人黑黢黢的都不成了人样子,我想杀都下不来了手。”

雪雁一顿,怔怔的盯着吹牛的贾琼,心中却想的是,那一战,必定很是凶险吧,他这个人,如我们小姐一样,没享过几年的福便没了爹娘。

“六爷。”

“嗯?”

“同病相怜,你可懂的,好好对我们小姐。她的一颗心碎过一次了,你可莫要再让她心碎。”

贾琼见雪雁说的郑重,便搂住了她的腰身:“她都多久不哭了,你没发觉吗?眼泪还完了账,到我这全是开心。雪雁。”

“嗯?”

“都学了些什么对付我的招数,不妨切磋一下?”

雪雁一颗心蹦的快到了嗓子眼,刚刚俯下身子去,窗外又响起声音。

“哪来的燕子要在梁下筑巢?来年开春,是要有小燕待哺吗?”

雪雁腾的一下蹿了起来,慌慌张张跑出了门:“哪有燕子筑巢。”

“呀,不是燕子?是我看错了的,原来,是只迷晕了头的野鸭子。”

屋内贾琼躺在床上哈哈大笑,屋外黛玉扶着梁柱不让自己笑倒,唯剩下被调戏坏了的雪雁,红着脸跑走了。

两个无良之辈笑够了,才坐在风雨廊的长凳上聊天,说的是邢家一事。

毫不讳言的说,贾琼是看中了邢忠的能力,县令也极力推荐其人,兢兢业业做班头十余载,从未有过欺压良善之举,也是因为家贫孝敬不起上司,故此不得升迁。

紫微阁只自己一个人怎么行,邢忠做班头这么多载,刑诉之事必是老手,恰恰是自己需要的人,先一步招揽了他,岂不是既还了他的清白,又能为己所用。

放在哪都想好了,顺天府。

傅试虽然不在京,但也难不住给邢忠安排一个推官。

黛玉仰头想了想:“那我便和邢家姐姐这么说了啊。我观这个姐姐是个真人,一点都不作伪,想必家教是甚好的。”

贾琼也深有同感,曹公玩着命的夸这朵岫烟,谁改的书?她爹要是酒囊饭袋一个,这姑娘怎么能教养的出来。

拿贾家四春来说,贾元春是在她奶奶的和她娘的教育下长大,不是借机骂人,确是如此,所以贾元春一身的心眼但头脑发木,而且眼界不宽。

迎春可就惨了,爹不管娘还死的早,所以性格懦弱胆怯;

探春略好些,学了她娘不怕死的精神,还有她爹的那副岸然,做事大开大合;

惜春是恨,要是没了贾琼,她恨连自己在内的一切,现而今终于不恨了,加之年龄还小,尚可以再调教回来。

再对比薛、林,都是被爹当男孩儿养大的女儿,所以眼界皆是不凡。

薛宝钗认定了贾琼后,果断断了金玉良缘,赶紧搬出了大观园;

林黛玉则在彻底死心后,押宝贾琼,有一种望夫成龙之感,与薛宝钗共侍一夫都毫不犹豫,就为了能出一口气。

贾琼对此的概论便是,今日你们看我不起,明日我要你们高攀不起。

才十六,中二一些可以理解。

他们议论着的邢岫烟被黛玉派的人送回了家,万峰山也叫玄墓山,山上有座圣恩寺,崇祯七年圣旨免除了此寺的赋税和徭役,故名圣恩。

圣恩寺后山脚下有个蟠香寺,是做家庙,邢岫烟一家就租住在蟠香寺外的房子中。

下了车,邢岫烟道过谢,看着车行远了,才回了家门,邢忠早已在柴扉那里等候多时。

“爹,我们进京吧,犯不着为了那个人守在这里,她也在京中,还和林家女同住在大观园,僧不僧、道不道的和贾家一个嫡子混住着,咱家又是何必呢。”

邢忠诶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