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顺势而为
当街涮锅子,一定是不行的,李穹能做的出来,黛玉也得给拦住,当街罚站已经够了的,再做些别的事,未免画蛇添足,显得不够大气。
但是李穹既然发了话,这顿火锅一定是要吃成的,怎么办?黛玉发话抬出物事过去,她和李穹晚上要过府吃饭。
满大街的人,都被后来这百十来台的聘礼给惊到了,这打一张巴掌再给一甜枣的事,也是做得绝。
贾母有口难言,被外孙女这一巴掌打的确实狠,至于送来的聘礼,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探春和惜春还能嫁给谁去,住都住一个园子里了,诚如当初她设计黛玉时一般。
王熙凤可是欢腾了起来,陪着罚站了这么半天,还不许她活动活动,怎么也要给荣国府挽回些颜面才是,毕竟以后这府邸是她们两口子的,可不能让老太太把人缘败尽。
当街就打开了聘礼,也让路人都看看,亲王府与我家好着呢。
随着路人一声声的惊叹,邢夫人在贾母身后悠悠的说道:“到底是尊卑有别,便是先祖在世,见了亲王也得下拜。”
贾母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林黛玉连面都不露,就让自己巴巴的在大街上站了这么久,意思便是亲王府的事,您少管。
“回去吧,准备宴席,记得给各家下帖子。”
意兴阑珊的贾母,由鸳鸯搀着往回走,与兴高采烈的众人有些格格不入。
贾家作为国公府的时代,在今天为黛玉所终结,自此后,贾家只能是依附在兰芳亲王府身后的跟班。
再有不满与不甘,贾母也无力回天,尤其是看见,王熙凤当街炫耀李家的聘礼有多贵重时,自己只能黯然转身,这个家,终究是要她来当。
满天的云彩仿佛散了,贾家张灯结彩还鞭炮齐鸣,倪二一众帮闲倒成了贺客,被迎进荣国公府坐席。
“都收敛些样子,该吃吃,该喝喝,谁要是散了德行,别怪我翻脸。”
倪二嘱咐好手下,整整衣衫,冲着门匾一拜,自侧门而入。
好不热闹啊,现杀现宰的活羊,肉质极其的鲜嫩,一筷子夹住烫进铜锅中,稍微涮涮便放进嘴里,根本不用蘸料。
随着李穹这个吃家的到来,鱼虾鹌鹑蛋和火腿片也被要来上桌,这火锅的滋味更是京城头味。
地道的金华火腿,熏制的刚刚好,切成薄片,肥瘦各半,扔进锅子里略煮了煮,捞出来蘸着料汁一口咬下去,口感极佳。
缓过些精神来的贾母,不住的与李穹劝酒,还说起贾家的一些私房菜,其中便有金陵酱鸭。
李穹也仿似下午的事未发生一般,诚心请教:“鸭子还得是南方人做的一绝,我还真不知其中的奥妙何在?”
贾母来了精神:“肉质不一样。南方的鸭子养在稻田里,吃的是鱼虾田螺和黄鳝长大的,故此肉质极美。”
贾赦也有话说:“京城的鸭子,只有一处养的好,是潮白河漕运水道那里养的,还能吃的下去。因为是漕运的水道,所以水中多是洒落的稻米,肉质区别于南方的肉鸭,却另有一番滋味。”
这时还没有烤鸭呢,而且京城烤鸭就是金陵酱鸭的变异,据传闻是不留神把腌制好的酱鸭子掉进了火炉里,等着鸭子熟了后,香味才引得被人发现。
扒拉出来后,成了外焦里嫩,撕了皮吃肉时,才猛然发觉,又有一道新菜做成了。
李穹确实是想吃了,与贾赦商讨起这种办法:“能不能烤几支腌制好的鸭子来?柴火用果木试试,或许能有别样的滋味呢。”
他这一句话,荣国府中的果树算是倒了霉,被砍了好几棵梨树,想法子挂起来鸭子,下面用火烤。
黛玉坐另一桌,邢夫人与王熙凤陪着她,贾府二春与宝琴、岫烟同在,史湘云灌着探春的酒,侍书晴雯按住了她的丫鬟翠缕,大有兵对兵将对将,势必拿下她们主仆二人之势。
不是黛玉矫情不去主桌坐,是李穹不让她过来,这桌上还有别的男客呢,义忠和北静、史家兄弟等也在。
那边烤着鸭子,这边议论起顺天府的事,李穹并不点破是抓奸细的事,已知的贾政清客之一卜固修,便是花家的上线,正在严刑问供,尚不能漏风,尤其是在贾家。
说着说着便说道了西北,都不看好那边的战局,朝中要重新派人过去了。
“老亲王可有心去一趟?”李穹问着义忠。
“我?我手下哪还有能上阵的主帅?”义忠毫不客气的拿筷子指指贾赦:“八公之家都如恩侯一般样,除了上阵杀敌不会,别的都会。”
贾赦不恼,笑嘻嘻的给义忠敬酒:“老亲王不知道了吧,眼下我跟着雨农亲王,可是展露了我的手脚呢。”
“你还会什么?”
贾赦嘿嘿发笑:“飞鹰走狗算不算本事?我调教过的猎犬,上阵伤敌,搜捕敌踪是样样精通,这回我也是立了功的。”
李穹给贾赦做了注脚:“确实如此,老亲王要是有意领兵去西北,不如带上恩侯。”
“不去!”义忠仰脖子干了一杯酒:“我不同于你,你领兵再多,也不会令人忌惮,而我不同,最好还是蹲在家里让人能放心。”
北静也有同感:“我等能有个左议会聊聊朝政,已经是知足了,还想去领兵,那肯定是不行。”
这事李穹还不能劝,一帅难求下,谁才能制约住西北五省的兵马共同效力呢。
与辽东战局不同,李穹根本不碰辽东的兵权,只要他们守住门户关隘就好,打仗的是京师大营和朝先炮灰。
所以义忠才说李穹能让人放心。
而西北却不同了,冯唐算是一个选择,但他也辖制不住五省的兵马大权,还得要一个德高望重身份特殊的人去压住那些地方实权。
哪有的德高望重辈啊,亲王郡王各个是“反贼”,八公十二侯都与贾赦一般样,早就自废了武功,便如史家兄弟,也只是能看守个门户,让他们与葛二蛋野战西北,多半是肉包子打狗。
烤鸭子被切片端了上来,薄面饼也试着蒸了一屉,李穹裹好了一片后,蘸着甜面酱一口下去,还真有些熟悉的味道。
“伱是吃过的吧?怎地这么熟悉?”水溶也尝了尝,确实味道不一般,不由疑惑起来。
“吃在不会想招,还能做什么?”说到这儿,李穹哎呀一声:“西北的粮草谁供应着呢?”
“山西与陕西。”
李穹想起来热河的事了,又吃了几卷,拿面饼擦干净了嘴边的油,摇了摇头:“山西不稳,年后我有大的动作,山西得去一位看住喽。”
“明儿上朝再说,今儿是给你贺喜呢,多喝几杯。”
李穹是来者不拒,宾朋也曲意逢迎,皆大欢喜下,遮住了荣国府的脸面。
散席后,黛玉扶着李穹走在园子中,轻轻问他:“我如此的行事,可有疏漏?”
“干得好!”李穹搂住了黛玉的腰肢,酒气熏天的给她撑腰:“什么叫风水轮流转,这就是了!贾家以后便是咱家做主,你要下不得手,让宝钗去。”
黛玉怎肯:“到底还是我的外祖家,她去不妥。要不,三妹妹代管着吧,她公私分的清楚,也顾全大局,话也说得,事也做得,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呢。”
“听你的,让探春去问问贾家一些过往的事,该罚的罚,该经官的经官,咱们可不替他们擦屁股。”
黛玉打了李穹胳膊一下,皱皱眉,嫌他说话粗鄙。
李穹毫不客气的顺手拍了下去,黛玉羞恼的追着他要打回来,一追一逃,便回了潇湘馆里,雪雁赶紧关上了院门,嘱咐守夜的婆子,没有天大的事,谁叫门也不开。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李穹先去上了朝,恰逢年根,除了两处用兵外,各省的督抚纷纷入京,总要报一些喜讯给朝廷。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第四天李穹便不去了,李守中终于进了京,李穹要去求他这位贤才。
守中一家暂落脚在京城国子监的一处小院中,已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二人经年再见,聊起当年的事来,哈哈一笑后,颇有些默契之感。
李穹便直言了当请这位前国子监祭酒出山,来辅佐他这位兰芳亲王。
“老朽听闻衍圣公去了朝先,回来后是愁眉不展,逢人便说是到了变法之时了,想来必与王爷有关。能否让老朽知晓,您到底要怎样的变法?”
“不是商鞅、也不是王安石,更不是于少保,那些变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所以不能长久。”
李穹含笑接过李纨捧过来的茶,与李守中推心置腹:“我早有言,要百家齐鸣,因此变得是独尊儒术这一条。”
李守中并不诧异,他已经多方打探的清楚,方才一问,不过是试试李穹的诚意。
说实话便是诚意,既然想请人家做事,那就该以诚相待,李穹有什么便说什么,信不信和怕不怕,则是你李守中的事了。
“西洋有算学,我朝亦有算学。西洋的算学推演下去,有了物理之学。”
李守中问过是哪两个字,点了点头:“物之至理的学问,倒也称得上是学问。”
李穹欢喜起来:“您可听闻过?”
“亲王莫忘了,兰芳可是有金陵工部不少的人在,有些便是老夫的学生,他们给老夫的信中,多次提及亲王说过的物理学,确实有改天换地的神通。”
怪不得呢,衍圣公与希贤先生是两眼一抹黑,见什么都惊异,而李守中却是一副听闻过的模样,真是有备而来。
“这门学问高深至极。”李穹也不藏私,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定式,去了命名后,一一详解给李守中听。
尤其是工业化这个名词,不断的提及多遍,恨不得抛下这一切于不顾,也要将工业提升起来。
李守中失笑:“王爷若不是王爷了,还提什么物理化学,更别想着工业化了。”
李穹这才自沉浸中缓过了神:“西洋已经开始走这条路了,不敢说百年以后的事,二十年后再看,他们必定迎来国力的爆发,故此我甚是着急。”
“老夫不这么看。”李守中喝了一口茶水,目视李穹说道:“王爷您最大的优势在于知己知彼,西洋的虚实您尽知,而我们的虚实,西洋全然不知。这已经先立于不败之地了。
再者,王爷您自成一国不说,还权倾朝野,另开一家学说也罢,百家争鸣也罢,其实,不是如王爷您想象那般的难。”
“此话怎讲?”
“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天下的儒生如百川终到海一般,最终求得还不是一身官衣。
只要王爷您能稳住王位五年,稳住天下五年,投身效力者如过江之鲫。
那时,您说什么便是什么,谁还管圣人说过什么呢。”
什么叫老成谋国,什么叫看破红尘,李守中一语道尽了儒生之短,只要还能有他们的官做,十年寒窗学的“治世安邦”术一朝抛了又何妨。
李守中慢条斯理给李穹讲着上位人之道:“提升百家,无不可,但不能由王爷您经手;说了便说了,成与不成的,看他们的了。儒家也是死了多少人,才一举入了朝堂,凭甚他们藉由王爷的一句话,便能飞黄腾达呢?
这不是王爷您该做的事,您只做一件事便可,剩下的交由百家去争吧!不争出来的大道,谁会珍而重之,谁会舍生忘死。
我儒家子弟不论贫富贵贱,只凭人人均可读书这一条,便将他们那些敝帚自珍辈杀的大败。
天下处处可读圣贤书,而天下可见百家书?老夫受天下儒生所托,自愿入王爷的门庭,以残躯薄命效力尽忠,只求王爷能一碗水端平,百家来战我等不怕,怕的是王爷您呐。”
“我又上您的当了。”李穹好生的憋气,人家肯来京城,就是做好了应招的准备。
给你卖命没什么,但身为天下读书人之师的李守中,用自己换儒家一个喘息,答不答应,要看李穹的诚意了。
不答应,彻底绝了群才投效的路,不独儒家,百家也不敢来。
答应他,百家虽众,恐也难斗儒家。
李守中轻笑:“王爷不想听听老夫的拙见吗?”
“您说吧,我洗耳恭听着呢。”
“哈哈哈,王爷可知齐王的稷下学宫?古有齐王能行此事,今日怎不能有个兰芳学宫呢?”
李穹直勾勾的看着李守中,起身便拜:“请先生出山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