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桃花和风铃

杜清檀坐在窗前,沉默地看着外面那一丛绿竹。

昨夜下了雨,压得绿竹弯了腰,风吹起来,沉甸甸的,显着几分笨拙。

就像是她的心情。

武鹏举快步而来:“喜事,喜事,小杜,圣人服了神医仙丹,退热了呢!”

杜清檀勉强打起精神:“太好了。可惜我不是自由之身,不能拜见这位神医。他是什么样的人呀?”

武鹏举道:“是一位道医,据闻乃是梦中得到神谕,得以制出此仙丹。

你也别难过,即便你此时是自由之身,却也见不到他,他啊,献丹之后便不辞而别了。”

杜清檀接过他递来的面汤,想起熏儿,就有些吃不下去。

武鹏举忙道:“你放心吃,从头到尾都是我守着做的,很干净。”

杜清檀笑笑,逼着自己拿起碗筷。

有人走进来,伏在武鹏举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武鹏举蹙起眉头,看向杜清檀:“琅琊王随同相王前来探病,他要求见你,大伯父同意了,你意下如何?”

杜清檀趁机放下碗筷:“好。”

不多时,李岱带着满身风尘快步而入,目光扫过没动几口的面汤,再落到杜清檀脸上。

“事情经过我都听说了,你还好?”

武鹏举很不高兴,不阴不阳地道:“殿下说得好笑,人就在您面前好好儿地坐着,能不好?”

李岱也不计较,温和地道:“我有几件事要和杜典药说,能否请十一郎暂时回避?”

“不能!”武鹏举很干脆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正义凛然地道:“还请殿下体谅,人多口杂,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李岱沉默片刻,一笑:“也好,多谢十一郎这般周到。”

杜清檀所居的地方陈设简陋,不过一张睡榻,一张坐席,一个案几而已。

坐席极旧,薄薄的,坐下去没多会儿就蹿了起来,冻得人遍体发寒。

李岱是年轻男子,却也觉着不大舒服,可杜清檀却稳稳地坐在那儿,不曾露出半分不适。

李岱目光婉转低回,最终只是递过两封信:“莺娘和你弟弟给你写的。”

杜清檀总算有了几分笑意:“他们来洛阳了?”

李岱也笑:“是,你家中给独孤家送回聘财,恰好莺娘和李启要来洛阳,就同路作了伴。”

杜清檀不再言语,低头拆信。

李莺儿信上满是对她的思念,以及来到洛阳扑了个空,不曾见到她的失落。

之后就是满满的安慰,表示等她回到洛阳,要请她去别业吃喝玩乐之类的话。

“有人送了我家阿耶一個昆仑奴,颇有几分意思,到时候我们一起玩……”

杜清檀看到这里,忍不住勾着唇角笑了起来。

武鹏举在一旁看得着急,涎着脸道:“五娘,她和你说什么了?”

“就是叙一些姐妹情。”杜清檀赶紧把信收起,就怕他看到有关昆仑奴那一段话,无端吃醋。

武鹏举嫉妒得面目全非:“莺娘肯定很想给我写信的,只是因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罢了。”

“对对对,莺娘就这样。”杜清檀敷衍着打开团团的信。

团团人虽小,字已经写得很有筋骨。

他先表达了对她的思念和不能见面的遗憾,然后很有条理地说了几件重要的事。

第一件事,是他已经将聘财送归独孤家,并与柳氏、独孤不忮作了交割。

柳氏一直在哭,但对他仍旧很好,还想留他在家里住,他觉着不好,就拒绝了。

独孤不忮脸色很臭,但也没有刁难他,始终还算有礼。

第二件事,他没能见着独孤不求,即便去了大理寺外守候,也未等到人。

打听起来,都说独孤不求另有公务在身,大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三件事,有一个叫作孟萍萍的女子特意登门找到他,托他给她带一句话。

“一切安好。”

第四件事,是元老太公身体每况愈下,很不好,他偷听大夫和大人说话,似乎是说撑不过这个春天。

“老太公很想念你,如果姐姐有空,不妨多给老太公写两封信,让他高兴高兴。”

杜清檀收起信件,忍不住地伤怀。

近来发生的事太多,饶是她再怎么刚强,始终难以释然。

李岱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说道:“独孤不求遇刺了。”

武鹏举“刷”地一下站起来,紧张地瞪着李岱:“你说啥?”

李岱稳重地道:“没死,还活着,孟萍萍受东宫宣召,日夜照看守护他。此外,太子妃有意给他另配一门好婚事。”

杜清檀撩起眼皮子,淡淡地瞅了他一眼,没吱声。

这个人,果然与她八字不合。

每每总是能在她刚对他生出几分谢意的时候,又让她对他多出几分厌恶之意。

李岱感受到了她的厌恶,却不那么在意,站起身来。

“我会在圣人面前替你解围,相信很快你就能恢复自由。告辞!”

他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武鹏举气呼呼地道:“狼子野心!独孤不会变心的。”

杜清檀没吱声,只将李莺儿和团团的书信收了起来。

这个时候,面汤已经凉了。

武鹏举见她实在不想吃,叹口气,命人收走:“你什么时候饿了,就让人来告诉我,我稍后会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杜清檀点点头,继续坐在窗前发呆。

坐了没多会儿,又有人敲响了门。

一个宫女捧着厚厚的茵席走进来,给她替换了地上的坐席。

接着又抱进来厚厚的被褥,换走了她卧榻上的薄被子。

然后是一个古朴的陶制花瓶,里头插了一枝盛开的桃花。

再接着,有人爬到房檐下,挂上一串铜制的风铃,铃铛是一只蹁跹的燕子,下头垂挂着鲜艳的七彩璎珞,很美。

被褥和茵席上都熏过了香,风一吹,风铃叮叮当当地响,卷入房中,拂动桃花的蕊,荡起被褥和茵席上的香,竟然也有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再接着,一桶沐浴用的热香汤被人抬进屋内。

宫女呈上一套洁净的女官袍服,笑道:“杜典药,我家郡王说了,好人不该受此委屈,请收下他的一片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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