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霖受伤,昏迷至三天三夜,一直未醒,苏银始终伴在左右,几乎从未离身。
贰队众人守在门外,各个愁眉不展。
邹斛坐在地上,靠在门框上发呆,田之诺就坐在他身旁,木讷的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完颜若锦和邵煜站立在他们正对面,也是同样的面露苦涩。
尉迟诚头一次没有挨着田之诺,独自躲在一旁,偷偷的望着她。
“所以……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邹斛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田之诺在心中盘旋犹豫了许久的答案,在邹斛开口后,终于下定了自己的决心,开口道:“去中原吧……一来去寻阿娘,二来去寻妖王……”
邵煜和完颜若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都听你的。”
邹斛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尉迟诚,随即才又望向田之诺,“你阿娘肯定是要找的,她这么好的人肯定不会出事的!至于……妖王,要不还是算了吧……它的实力咱们也是有目共睹的,内力深厚的清霖都不是它的对手,就凭咱们几个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这话得到了完颜若锦的极力不赞同,当即反驳道:“喂!你怎么那么怂啊?我们可是猎妖师,院训忘了?!我们不上,谁上啊,指着那些老弱妇孺上阵拼死一搏吗?!”
邹斛并非不愿意奋力抗敌,他只是想把事实陈述出来,告诉它们现状的严酷性。
田之诺扶着地面站起身来,擦了擦身后的灰尘,义正言辞的说道:“中原一定要去,阿娘一定要寻,妖王一定要杀!”
“好!”尉迟诚终于作出了回应,只要是田之诺的决定,他从来都是支持的。
邹斛这才恍然记起来,尉迟诚可是镧铉国的世子爷,这身份若到了中原,岂不是八抬大轿的迎接着?
“阿诚,真没想到你居然是镧铉国的世子!我们若前去,是不是会以最高礼制迎接啊?!”邹斛满眼放光,全然忽视了中原的现状。
“你脑子有泡啊?!妖王掌控中原,皇室本就没有自由,能活命就是万幸,哪来的闲工夫迎接你啊?!”完颜若锦忍无可忍的谩骂了一句。
邹斛顿时闭了嘴,是他一时激动说错了话,默默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邵煜总是缓和气氛的那个人,这时他站出来闲聊两句,“其实,初见阿诚时,我就觉得他的姓氏不简单,当时就有所怀疑,不过一直没提出,毕竟你不主动提起也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
尉迟诚自知不该欺骗视自己如亲人的队友们,当下解释再多也显得敷衍,只能淡淡的说上一句:“我确实有难言之隐,那些原因已然不重要,一个身份而已,改变不了什么。到了中原,虽然不能盛情迎接,但至少到了我的地盘,定会让你们衣食无忧的。”
自从得知田之诺阿娘之事,尉迟诚的脸色一直惨白,提不起精气神儿,再加上大病初愈,整个人的状态都很颓靡。
“我的计划是,即刻启程,你们意下如何?”田之诺开口问道。
众人点头回应,无异议。
此去镧铉,已是璩洲的最后一个国都,无论是否成败,他们都要拼死一试。
田之诺在心中周旋过很多次,作为人女,寻母是必然要做的。作为猎妖师,杀妖王救璩洲也是不可推卸的责任。事到如今,已然没了回头路,就算前方会撞个头破血流,那也要勇往直前。活着,就是为了问心无愧。
苏银听到了门外那几个孩子的交流,一字不差的收进了耳畔,她知道那几个孩子比那个时候的他们要勇敢的多。
此刻她从里面将门打开,开口道:“你们并不是孤军奋战,还有我,等清霖醒来,我便去中原找你们。被积压了这么多年的仇恨,该拿出来算一算了!”
苏银躲了这么多年,她该面对了。
听闻此言,田之诺突然想起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前辈,有一事我一直没弄明白。”
“何事?”
“按说鲛人一旦离开大海便无法生存,就像我们陆地上的人一旦进入海底便无法呼吸一般,可您为何能成功上岸,甚至还去往蓬苍成为了猎妖师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田之诺许久,但因事情繁多,一直未找到机会询问。
“实不相瞒,当年妖王带着清霖无故剿灭潭海,父王有意让我去蓬苍学习技法,归来与他一同抗敌,那时父王曾在海面上遇见一位自称仙人的白胡子老头。”苏银拼命回忆着当年的来龙去脉。
“白胡子老头?!”邹斛震惊道,“不会就是赠与我们避水珠的那位吧?”
苏银皱着眉头,又道:“具体之事我也记不清了。总之,那老头让父王以一个悲痛的故事来换取一个愿望。父王将潭海所经历的一切全部告诉他,以此换来了一颗珠子,我吞进后,便可像你们一样在陆地上正常行走。”
听闻此话,那几人纷纷露出惊愕的神情,原来那个老头真的不简单!
“原来如此,看来一切都是天意。前辈,今日我们就要启程,多谢这几日您的照拂。”田之诺代表其余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苏银赶忙将其扶起,帮她整理着刘海嘱咐道:“你这丫头与你阿娘一样要强的很,劝你放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既然你去意已决,那就放手去做。记住,时刻注意安全,等我前去与你们汇合!”
贰队众人与苏银道别后,去往城镇口,准备向海面游去。
忽然的,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回眸看去,是浅月,她身后还跟着阿崽。
见到他们两个,这边五个人顿时皱起眉头。
“你来做什么?!”邹斛一脸嫌弃的望着那个满腹心机的女孩儿。
浅月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不求他们能原谅自己,但至少要让自己心里过得去。
拉着阿崽,还未开口就先鞠躬表示歉意。
此举,惊呆了并排而站的五个人。
等再抬起头时,就见浅月双眸泛红,正经的说道:“先前是我一时糊涂伤害了你们,对不起。”
原来这个要强的丫头也会开口道谦,真是世间少有。
“浅月阿姐日日忏悔,一直想着找你们道歉,可是又害怕你们看不上她,所以才迟迟未去。方才去清霖那里找你们,得知你们要离开,这才匆匆赶来。”阿崽站在一旁帮衬着说了几句。
完颜若锦冷笑一声,双手抱胸,不屑一顾的嘀咕道:“怕不是因为良心不安,夜里无法安眠,才求我们原谅给你心中送去一抹慰藉吧~仅凭三个字就想抹去我们心里的伤痕?凭什么?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对错呢?”
浅月知道这五个人中最不好惹的就是那个个子高挑,背着双刀的女人。她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轻的了,她原本也是奔着被他们砍两刀的准备来的。
“我知道是我利用了你们的善良,但这些行为仅代表我自己,切莫上升鲛人一族,这世上的鲛人大多都是仁善的……”浅月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过失而影响到所有鲛人。
“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错误,就一笔勾销吧。人生诸多人不过都是匆匆过客,你不必挂心,今后好好与家人生活,切莫再因一己私利去害他人了。”田之诺留下这句话后转身游荡而去,直奔海面,头也不回。
浅月就静静的看着那五个人陆续离开,其实她是羡慕他们的,虽说危险重重,但却自由自在。
若此生只能被困在一处,安逸的度过此生,倒不如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确实惊险,但又很有意义。
浅月由衷的感慨道:“愿世间戾气都远离你们,祝好。”
冲出海面的那一瞬,头脑清醒了不少,终究还是外面的空气更宜人一些。
正想着游回陆地,岸边就传来了飘飘的叫喊声。
“主人!!!你们终于出来了!!我等你们好久啦!!!”飘飘挥动着双臂扬声大叫着。
“是飘飘!”田之诺指着岸边扬声道。
若想到岸边还有好长一段距离需要跨越,不常游泳的他们,断然是有些吃力的。
田之诺扬着脑袋看了一圈,岸边那些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树木刚好能派上用场,她单手操纵那些跃跃欲试的枝叶,同时又对身后的队友们说道:“我纵枝蔓拉你们上岸,小心抓牢。”
收到指令后,所有人做好防护,静等田之诺支援。
陆续回到岸边后,竟发现了奇妙的事,他们的衣衫竟不晒自干,不得不称赞清霖的鳞片确实比白老头的避水珠好用。
飘飘重新见到田之诺后,无比开心,一上来就问东问西。
田之诺眼下正心烦意乱,无心回答他的问题,打断道:“你怎知我们今日上来?”
“白老头告诉我今日让我在此处等你们。”飘飘的话音刚落定,众人就看向木屋的方向,此刻那边除了几棵大树外,什么都没有。
“欸?屋子呢?”邹斛将手掌抵在额头前,遮挡着强烈的阳光询问道。
飘飘也十分诧异,明明方才还在!
“奇怪,怎么消失了?!!刚才回头还看到了!”飘飘向前跑了两步,依然不见木屋的踪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恭喜你们平安归来啊~”突然出现了白仙人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这自带空灵效果的声音听着有些瘆人。
“仙人,您究竟为何方神圣?为何如此神秘?”田之诺扬声问道。
“有缘自会重逢,等再相遇时,我定与你们促膝长谈~你们的终点不在此处,前方路途遥远不易,珍重啊!”
留下这番没头没尾的话,白老头就彻底消失了。
贰队众人,望向那抹骄阳,那几乎与海面持平的光线,格外炙烤,格外刺眼。
此刻,贰队又想起了天赐学院的院训。
尽我之所能,护山河安宁,归四季平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