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花盐

“这近半月来,他操练的方法很古怪,哦?具体怎么古怪,说清楚点。”

“呃、哦,小的本来也不认为梁进能操练新建的护村队能成个什么样子,初几天小的也没在意。只是近几日,小的发现那梁进委实还是有点门道的。”

“哼,无非就是那个陈忠么,一介猎户而已,即便拳脚功夫厉害一些,但抵得什么事?这护村队上百号人,他能将他们都教成如他一般么?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半桶水晃荡而已。”

“管家说的是,不过操练护村队的,也不是那陈忠父子三人,而,竟是、竟是那梁进!”

“唔,那我倒是说错了,那就不是半桶水晃荡,那简直是瞎搞,哈哈。”

“管家,倘若小的没亲见,怕也是这般想,但那梁进却又委实有些门道呢。在打谷场上,他就给每个护村之人一人一杆竹刺枪,然后他们什么都不操练,就举着那竹刺枪,在那稻草编的稻草人身上,其跟人体形差不离要害器官,每个人就照着刺,一天据说要训练好几千次。小的初时不以为意,但过后想想,后脑勺蹭蹭地冒冷气,若是每日这般操练下来,日久天长,仅仅凭这一杀招,那也是很可怕的。”

“只训练一招么?唔,或许有奇效吧!不过他竟是能想到这个法子,看来以前到也小瞧他了。罢了,哼,即便他有些门道,也不过就是一个月,且由他去,一月后,那护村队自是会被老爷收走。”

梁家大管家沈朴说完这句话后,摆了摆手,那之前回话的下人便即退下了。

沈朴站在窗子前面,看着外面,因为已到初秋,窗外的那株大梧桐,树叶也在纷纷洒洒的落下来,它黑灰色的秃树枝丫叉于晴朗的天空中。

他的心中莫名地感到一阵阵的烦躁,“真是没想到,那个废物会想到这样的操练之法,莫不是他此前早就想好的?如是他真的手中掌握了这么一支生力军,那日后梁家的家产,岂不是给大姐和星儿树了个大敌?不成,即便一个月之后,那老不死的会收走那支护村队,但以防万一……哼哼,小子,死人却是最最保险的了!”

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想将心中的愤郁尽数倾吐出来,这时又看到那秃树枝丫,便忽然觉得,那叉于天空中的树枝,仿佛也叉在了他心底一般。

……

……

……

汗水从一名大汉的额头滑下,淌过脸庞、流经汉子的唇髭,旋尔自他的下巴处滴下。

“呼、呼……”

同时一阵粗.大的喘息声自他口中发出,他的手也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致他掂着的白色布口袋都是来回摇摆。

梁进看到自家忠叔却是临到头了,竟是这般姿态。

而前面库房的管事人见此一幕,也是催促了两句,继而有些不耐烦的原地踏了踏脚。

梁进忙对他笑着说,让他再稍等片刻,旋即将陈忠拉到一边,轻声道:“忠叔,该付人家银子了,您怎么半路掉链子?”

陈忠瞪着眼睛看着梁进,手中布袋子的银子晃了晃,嘴巴有些干涩道:“此事可没有回头箭啊?咱们付了这些银两——这可都是护村队半个多月的钱粮换来的银子,这些银两一出手,咱们护村队下半月可就喝西北风了……”

不待陈忠说完,梁进不由顿足急道:“忠叔,我与你说过几遍了,这些钱粮换来银子,用银两买下这些井盐,我、嗨,我是有办法将它变成雪花盐的,忠叔啊忠叔,怎地临到了,您又不信我呢!”

陈忠深吸一口气,旋尔慢慢道:“不是忠叔……唉!忠叔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多银子,我、我委实怕你把这些银子打水漂了。嗨、罢罢,这么的,大少爷,你再跟我说句,这井盐,真能变雪花盐??”

梁进看陈忠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吧,却又一时感觉哭笑不得,但即刻道:“真能,忠叔,相信我!”

待梁进、陈忠与他的两个儿子陈虎,陈豹,四个人赶着四辆牛车,出了一座大宅院,在四人每个人赶着一辆装满着货物、只是货物被稻草摞在了上面,外人却也不晓得里面装的甚么。

陈忠赶着最后一辆牛车,在走出那大宅院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大门,大门的上方有一块牌匾,上书着——郭宅。

郭宅,即郭家的宅邸,这郭家是整个扶康县的豪强之家,其势力很大,据说在辽西郡府里都有大人物为其家族撑腰,所以在扶康县自然是横着走的存在。

扶康县从来没有谁敢私自卖盐,也没人敢,当然这是指光明正大,毕竟朝廷对于盐铁抓的很紧,属于官卖,除了官府开出正规盐引,拿到盐引的商人才能够贩卖。

但,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魏国的一些地方势力,他们却控制着私盐买卖,大发横财。

这就比如这扶康县的郭家,郭家就有自己的盐井,而地方官府却拿他们没招,他们是地方豪强势力,上面有人,仅凭个地方县令,那远远压制不住郭家;

敢管郭家的这些事,那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以前,也遇到过愣头青县令,结果刚要查办郭家的贩私盐买卖,当天晚上就猝死在自个家中。

明面上是猝死,但是其中的弯弯绕绕那可就太多了,甚至这件事在扶康县民中也是传的有模有样。

陈忠收回了视线,这座郭宅,自然不是郭家重要人物所在的宅邸,只不过是郭家井盐私售的所在地。

真正的郭家大宅自是豪门大院,贩私盐的只是郭家的别院。

陈忠回过头来,赶着牛车,心中还是一阵肉痛,在扶康县,因为有郭家在成批的贩卖私盐,所以本地的盐价并不高,那些私盐贩子在从郭家买下较低廉的井盐,随后便去外府、县售卖,这样得利才多。

在本地贩售是不行的。

陈忠也知道贩私盐在外府县,说不定很有搞头,只是他们护村队的半月的钱粮的价值,换来的私盐,如是真如梁进所说,可以让其变成雪花盐,那价值自然是最大的,届时,直接用这雪花盐付给护村队,当做他们的钱粮,不用想,他们都很愿意,还觉得赚了,因为雪花盐可太珍贵的,拿它去找大户或梁家换钱粮,那也是简单之事。

但是陈忠还是没有信心,主要是对梁进太熟悉,一个个好好的孩子,怎么可能将井盐,给弄成雪花盐?

不过梁进一直是主子,主子决定的事,最后他陈忠自然也改变不了的,所以终于他也只能同意,心中也有一种寄望:大少爷,既然这么有信心,那便相信他一回。

……

“杀!”

一名面容坚毅、虽然已是初秋天气开始降温,但此人却赤裸着上半身,整个上半身都是一块块的肌肉。

他拿着一杆竹刺枪,正朝着那稻草人被标记上的心脏要害部位,努力的刺杀着,每一次突刺,他便大吼一声“杀!”

此人名叫左泽光,此人在梁进的护村队中,算是训练相当刻苦的人之一。

今天下午的两千多次的刺杀训练,这时天边艳红的夕阳已经铺满西方天际、天也渐渐的始向天黑转变。

“都集合了!”

忽然一道响亮的喊声响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列队做刺杀状的一百多人的护村队的队员,都纷纷停下手中的竹刺枪。

不少人揉着发酸的肩膀手臂,都朝着那声音发处看去。

继而便纷纷加快脚步朝着那发声之人走过去。

“左泽光?”

左泽光也准备提着竹刺枪快步赶到大少爷梁进处,就是大少爷刚才喊得集合。

而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左泽光不由放慢脚步,等那人追过来。

追过来的是一个瘦脸汉子,他倒是穿着粗布衣裳,——当然已经是很旧、很破了。

“我看你这么卖命的练刺杀,图什么呀?”瘦脸汉子说道,“咱们无非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莫不是你真的以为这护村队能长久?”

左泽光眉头微微蹙起,转头看向瘦脸汉子,十分认真道:“刘强,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俺娘病重的时候,就是因为俺靠着护村队的挣着钱粮,另外大少爷看俺可怜还接济俺一把,这才救了俺老娘的命。但凡是一天大少爷这个局子不散,俺就一天当好这护村的队员。”

左泽光说完,便再没理刘强,加快脚步,将那刘强甩在身后,赶快去集合了。

刘强看着左泽光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嘴中嘀咕道:“什么玩意?即便不说梁家大老爷;夫人、二少爷、沈大管家,他们能放任这大少爷护村队长久?嘁,更别说大少爷也不过一个月的钱粮而已……”

待护村队的一百一十人集合完毕后,梁进让人在众人眼前,搬来了一袋袋的白色的看起来像是雪花糖/盐的东西。

一看到这个大家顿时便眼睛热起来,无论是雪花糖或雪花盐,那都是极为珍贵的东西,普通的粮食,一捧雪花糖/盐,便能换好几袋子,甚至十大袋子粮食,实在因为太稀有了!

“你等,加入我护村队,我梁进知道有不少人看衰护村队,但是我告诉你们,护村队我将永远不会解散!你们看看这些东西,都是白花花的雪花盐,少爷我都能搞到手,还差你们那仨瓜俩枣的工钱?今日,我梁进,将这面前的雪花盐,当成福利白送与你们,也是要提振大家的士气!这护村队跟着我梁进,就永远不会走下坡路,永远的勇往直前!”

梁进站在大家的面前,声音慷慨激昂地大声说道。

梁进的话声甫一落下,当即护村队的人们,纷纷大声叫好、呐喊起来。

梁进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又苦又涩的井盐,梁进在后世喜欢看一些野外求生视频,所以对井盐制成雪花盐,有了很深的了解,无非用草木灰之类...

于是,梁进制成了雪花盐,留了一大部分,让陈忠和他两个儿子去邻近的府、县贩卖。

因为那是大头,不能见光的,否则容易遭强人觊觎。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梁进则作为了护村队的福利发下去,这样更能提振护村队的信心与士气。

此时看着护村队的人们,一个个上前领他们的、早就分好斤两的雪花盐,看着他们脸上都笑开了花,一个个都非常激动不已。

梁进呼出了一口气后,感觉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使得军心稳定了!

梁进这时也有闲心观察周围的景物了。

因是初秋,四周有几棵梧桐树耸立着,落叶纷纷,树上只剩下了秃树枝丫傲指天穹,梁进只觉得,那仿佛就如自己这颗心般,不安于现状、永远向上、怒指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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