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剑阁的傅津川,在等了数日之后,才等到赵元棋率军赶到。
赵元棋率领数千精锐一路斩获颇多,击溃歼灭了好几支红莲叛匪,但一路追赶作战,这一部官军也需要修整。
这也让红莲逆匪得到了难能可贵的转进时间。
最终赶到长平镇集结的红莲各部人马加起来约有三万人,这其中包括之前在梓州活动的张侠所部,也就是因为迷路失联、被歼灭、加上一路掉队的减员就达到了一半的人马。
这样的情况其实并没有超出庞知古的预料。
他之前估算的也最好情况,也就是有一半能赶到长平镇集结。
毕竟他们除了要面对官军的追击以外,还要面对难行的山路,缺医少药甚至一路上粮食都不够吃的窘迫。
红莲军迅速向阴平转进,阴平小道因为险僻,平日里无人问津,也没有官军驻守,所以并没有遭遇什么阻拦就踏上了前往陇西之路。
而傅津川在剑阁待了数日之后,才得知了红莲军已经像陇西,又等到成都来的援兵,继续清剿没来得及跟大部汇合,以及被打散的小股红莲乱匪。
只不过这种规模的剿匪作战,就没必要让他这个节度使亲自坐镇了。
在将军务交托给率军赶来的苏锻和史万年后,傅津川将自己的牙兵从剑门调回,返回了成都。
毕竟成都才是节府治所所在,而他自打赴任以后,在成都满打满算还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其余大半年都在外征战。
先是跟青唐人在松州大战一场,又跟红莲贼在普州耗了良久。
与青唐人这场大战以全胜告终,红莲贼在蜀中最高峰的时候,十几万人马,也被打的七零八落,逃出蜀中的不足半数。
上任也就半年时间,就让原本危机的蜀中局势转危为安,这样的结果任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但傅津川自己却不是很满意,因为他原本想把红莲逆匪堵在蜀中全部歼灭,毕其功于一役。
一举歼灭红莲军的主力。
但现在的蜀中虽然安靖,但从战略层面上来说,还是差强人意
若是有人知道傅津川的想法,怕不是要喷出一口老血。
而这个有人,正是长宁侯朱灵石。
夔州,永安城头。朱灵是在看着城下的乱军之后确实沉默不语。
作为夔州大都督,为数不多的上府大都督之一,朱灵是算的上是勋贵之中难得的战将。
还没袭爵的时候,他曾经跟随过老卫国公李世忠征讨过南疆,立过不少战功,在上京的勋贵子弟之中也是难得的出挑。
不然也不会刚袭爵,就能得到夔州大都督的重任,并且一做就是五年。
本来以为这五年一任的大都督做完了,就该他回到上京城去禁军之中做一任殿帅,到时候想要外放,说不定就能谋个节度使。
却没想到这战端一起,夔州这链接川楚的战略要地立马也成了战场。
这样一来,朝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这个熟悉此地的大都督调走。
得,回上京暂时是不可能了。
随后,逆贼“成浚”又率军流入夔州都督府的治下,他作为大都督自然要率军抵御。
叛军的战力虽然不怎么样,但领兵之人,据说是那个出身彭城刘氏的刘台卿,用兵极为奇诡。
利用川楚交界多山水的地势,辗转腾挪,旁敲侧击。
并且在几个都督府的治下来回穿梭,让官军疲于奔命。而夔州都督府虽然是上府,但麾下兵力却跟同为上府的扬州没法比,只有两万余。
因此,战事几乎没什么进展。
这股叛军从不与官军正面对决,反而是频频攻击县城和乡镇,以获取给养。
并且一击不中之后,立即撤退,毫不恋战。
这样的情况让各大都督府很是头疼,在作战失利之后也是相互推诿,都想着只要不在自己治下闹出来就烧高香了。
而奉命主持战事的襄州大都督武康侯程锦堂的资历声望又都不足以让一众将领服膺,这就让战事的进展更为缓慢,各自为战。
川蜀的战事吸引了朝野上下大部分的注意力,以至于对山南这边的情况有些忽视。
而也就是这一忽视,也就给了红莲贼乱中求活空间和机会。
但就算朝廷在不重视,红莲乱匪也不可能在段时间内攻破永安这种重镇。
那这些城下数万人直接围了永安是为了什么?
这是要做什么?
这些朱灵是都想不清楚。
永安城并不大,驻军只有三千人。
但依托城防,朱灵石敢说就是十万大军来犯,守个月余还是不成问题。
可眼下的红莲乱匪这种一改往日作风,大军屯于永安城下,一副要攻城的样子还是让朱灵石疑惑丛生。
这是要干嘛?攻入蜀中救助方虬所部?
疯了不成?
就算是给你们攻破永安,这么你还敢过去蜀中跟武安侯一较高下?
“侯爷,要不我率八百精锐,出城突击一下红莲军的营寨?”
一旁的副将王升好像看出了主帅的疑虑,提出可以进行试探性的攻击。
朱灵石却摇了摇头:“不用,给襄州都督府去信,告知此地的军情。咱们守好永安就可以了,他们愿意在城外待着就让他们待着去吧,给我传令,全城戒备,严加防范,不要让红莲乱匪有可乘之机...还大摇大摆的在城外扎营,真是...”
夔州都督府此前已经收到了剑南节府的告知,他知道红莲兵分两路,南下一路进了山,算算可能已经在夔州都督府境内了。
但巫山连绵不绝,山高陡峭,极为险峻,想要靠翻越巫山出蜀,无异于做梦。
有些人,偏偏还真就做了这个梦。
城下的营寨的中军大帐,“大都督”刘台卿与赵成浚的亲卫统领“领军大将军”王炀正对坐着,两人面前摆着棋盘,原来在对弈。
对弈这种事,原本只是一介武夫的王炀是不会的,刘台卿是为了打发时间,教会了他。
只是刚入门的水平,就让王炀学了快一年。
不过这一年的棋谱背的加上闲时跟刘台卿对弈,现在也虽然是刚入门,却对这兴趣极大。而刘台卿除了教王炀下棋,也在教导他兵法。
“大都督,咱们能等到圣公他们吗?”王炀一子落下,然后抬头问想了对面的刘台卿。
刘台卿手中捏这一枚棋子,却迟迟不肯落下。王炀当然知道他并不是因为眼前这局棋而犹疑,而是在思考一些别的东西。
这也是刘台卿的习惯,在下棋的时候思考,似乎是一心二用。
“能不能等到,你问我都不如去城里面找个算命的了瞎眼老头,他说的可能比我还准些。”
王炀闻言笑了笑,没出声。
而刘台卿将棋子落下之后继续说道:“圣公他们走的是巫山,能不能出来,得看天,没有莫大的气运...不成的...”
营帐之外的望楼之上,一对年轻的男女凭栏而立。
男子身穿锦绣,面容清朗俊秀,女子生的极美却衣着平常,只是披着的一件白色貂裘极为华贵。
男子望着数里外的夔州,心思重重。
而女子看向远处崇山峻岭,眼神之中却满是期盼和希望。
“阿耶他们,一定能走出来的...”“是吧?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