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灯火都看到了,几人顿时把心彻底放进了肚子,慢悠悠的将船靠了岸。
或许是在山洞里耗了太久的时间,岸边空荡荡的,只能看到一条碎石板路拐进半稀不疏的草地,更远处看能看到有炊烟升起,似乎已经是到了吃饭的时间。
上了岸,看了眼还在睡着的张起灵和被吴三省踢起来干活的大奎,和另一边正搬着行李不显山不露水的两人,
张言在心里摇摇头,打消了最后一点加入进去的念头,转身向林中走去。
难得有机缘出了那道观,还不用被满天下追杀,他可不想因为一时好奇,又搅进新的浑水滩。
还是比之前更黑更深的那种。
非亲非故的,他犯不着为来自一本书产生的好感而去得罪这世界的其他势力,结下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因果。
他早过了一定要为兄弟两肋插刀,誓打倒黑恶势力啥啥的中二期了。
最多未来再碰上时,顺带去搭把手,
其他的,还是当个路人甲乙丙为好。
虽然他当初只是看完了最开始的八部,对后面情节只是略有耳闻,
但管中窥豹,这个世界背后到底多危险他还是有点数的。
不止在于妖魔鬼怪,更在于人心。
在他看来,书里这几个主角说是主角,其实更像是棋子,
看着最有破局能力的张起灵偏偏还是个失忆症患者,只两年就进了青铜门生死未卜。
留吴邪一个二十几的年轻人加那胖子在外应对那一众压了张家、九门几十年喘不过气来的幕后黑手,
即使作者再开挂,他们也肯定是步履维艰,不知道得挨多少毒打,
而帮主角就是与那隐藏在世界背后的势力为敌,
他可不想在新世界再来一次四面楚歌,然后被看不见的无数敌人满世界追杀。
游历天下,见识各种奇珍异物它不香吗?
比如书里描述的那棵会动的蛇柏树就很不错,可以去瞧瞧。
拒绝了吴三省一起去村里休息顺便换身衣服的邀请,满怀着对书中蛇柏树的深深期待,张言径直向林中寻去。
眼看着张言很快没了踪影,重新组装好的牛车上,吴三省挥了挥手,大奎顿时指挥着牛车向村子走去,
半个多小时后,几人终于进了村,找到一个破招待所安顿了下来,虽然外表形同鬼屋,但里面东西都还行,
用吴邪调侃的话来说,这招待所在这村里应该已经是5星级标准了。
有了休息的地方,五人顿时散开来,洗澡的洗澡,方便的方便,到哪都一派放松和谐的表现。
但在其中的一间民房内,离开了其他人视线的吴三省却是面沉如水,他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潘子,道:
“那个张言,名字应该是对的,去叫下面人查查他的来路,最好,能再找到他这段时间都去过哪。”
潘子立刻应了一声,但随后又犹豫道“…可三爷,要是他真连名字都是假的,什么都查不出来怎么办?”
吴三省沉默了一下,语气低沉“查不查的出来另说,但这草荡子一定得再搂搂,该知道的,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找人,之后,就瞧他们反应了。”
这样如果对方背后真有什么其他背景,总会有点蛛丝马迹出来…
局面已经够复杂了,希望这真的只是个无碍计划的路人吧…吴三省内心沉重感一闪而逝,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起了根香烟猛吸了两口。
“好,三爷,我现在就去办”
“不急,先洗澡,这件事了了再把结果给我说说就行,现在主要还是不要在我侄子那露了马脚,一定把这场戏好好给他过下去!”
潘子用力点头,保证道:“放心吧,三爷!”
随着一道关门声,房间内只剩下了一个人。
吴三省静静看着潘子离开后合上的门,目光却好像透了过去,看向了其他什么地方。
良久,房间内传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
一行人各自洗了澡,然后到大厅里吃店家炒好的菜,张起灵也很快醒了过来,大概是吃了张言给的药的缘故,看上去精神还挺不错,整个人也基本恢复了正常。
也因为有张言这个更奇怪的道士在前铺垫,吴邪他们纵然有疑惑也没怎么盘问,准备等着所有事情结束后再说其他。
餐桌轻伤,吴三省见张起灵也下来了,顿时又喊了下服务员:“大妹子,再来份猪肝!”
很快,服务员就端着菜过来了,吴三省一边吃,一边又招了招手,看了眼那服务员,调笑道:“我说大妹子,你这里不错啊,你看里面都是水泥地,外面也是水泥路,怎么,你们这些水泥都是那些骡子一担子一担子从山头上背过来的?”
女服务员反倒疑惑的看了眼吴三省,似乎很奇怪对方这么会有这样一个费力想法,
她摇头道“哪能啊,这要背到什么时候去,我们这里老早是通了公路的……
后来前年山体塌方,把那路给埋了,山里还塌出个大鼎,省里来了好多人……
那些研究的人说这是战国的东西,是国宝,就把那鼎给拉走了,也不管这路了,你说气人不?
后来村里说自己修,修什么啊修,没钱,修修停停,一年了,还在修呢。”
“那水路呢,你们这里不有渡头吗?”
“那都是解放前时候的东西了……现在要还有人让你走水路,肯定是想谋财害命,你们外地人一定要当心,这水摊子邪乎的很,这些年淹死个把人,一具尸体都没捞上来……”
难怪他们这一路几次险死还生,吴邪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自家三叔,这妈的找的什么向导啊,真就是找了个贼。
看着吴三省赶忙喝了口酒避开自己的眼神,他撇撇嘴,也不拆穿,一边听着自家三叔在那套服务员的话,一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活了二十多年,今天真的是他最为险死还生的一天了,
说来是他们自己倒霉,找的向导居然是个专门谋财害命的骗子,直接伙同船夫把他们带进了那尸洞,还破坏第二条船了马达堵住了他们退路,想他们死了再拿装备。
也怪三叔,这次居然这么不靠谱,肯定是找人时图便宜去了!
不过大概也是报应,对方这一番算计下来,不但没能要了他们的命,反而害了他们自己。
虽然洞里当时只看到了船夫的尸体而没看到那个带路老头的,可那洞后来出了那么大变故,那老头怕是也尸骨无存。
吴邪摇摇头,那两人用那尸洞也不知道害了多少过客,现在自己却也在那洞送了命,这也算是报应了吧?
正想着时,他听见三叔喝酒一边问那服务员;
“对了,你这里各种外地人来的多吗,比如游方道士啊那些的?”
吴邪顿时想到了之前那穿着宽大白色道袍、梳着道士簪的奇怪家伙,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那您可问对人了,您别看我这招待所小,我可告诉您,只要是外地来的,都住我们这里”
“自从那鼎挖出来后,我们这外地人就越来越多,怪异的人不少,还有人在山那头准备造别墅的呢,但道士还真没看到。毕竟年代不同了,以往还有老辈人会请道士,但到了我这辈,就没……。”
她话还没说完,吴三省呼一声站了来,大叫:“操,别墅?不至于吧!”
他表情惊愕,还带着些震惊愤怒,似乎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
这一惊一乍的,桌上其他人还没怎么样,却把那大妹子吓了一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
潘子见状忙一拉有些表演过头的吴三省,熟练的给递了个台子:“三爷,您一把年纪了,别一惊一咋的,”
然后对服务员说:“没事情,三爷大概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最近真没有什么道士打扮的过来吗?”
“嗨,都什么年头了,哪还有道士四处晃,更别说我们这地方了,真有道士来除非他不进村,不然我肯定知道。”
所以那人是从没进过村?
吴三省低骂一声,肯定了几分自己的猜测,不由对那道士更忌惮起来,能独自一人荒郊留宿的,可都不是好惹的主,天知道那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真是路过的话,最大可能,就是也盯上那个墓了!
虽然心里阴沉得不行,但他面上却只是不好意思的一笑,转移话题问:“哎,对了,你们有什么名盛古迹没有,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服务员这次没立刻回话,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看了看吴三省几人,她突然带着几分了然的笑起来,弯腰低声道:“几位看来不像是来玩的,怎么,估计是来倒斗的吧?”
吴三省和潘子闻言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话,似乎带着点迷茫。
反而是本来听的正津津有味的吴邪则顿时一惊,
唯独最里面的张起灵面色不变,依旧淡定的夹菜吃饭,仿佛一个什么都没听到的无关人员。
虽然几人都不说话,那服务员也不在意,坐到边上捋了下头发,笑道“实话说,来这里的外地人,哪个不是来倒斗的,你们要真的是来观光旅游的,这一车的装备启不是累赘?”
吴三省看了眼身边吴邪那已经有些控制不住的紧张表情,没再反驳服务员的话,笑呵呵的就给那大姑娘倒了一杯酒:“这么说,您也是行家?”
被突然一捧,服务员有点撑不住,不好意思一笑,赶紧否认:“咳,我哪行啊,我是听我爷爷他们说的,这些年来这里来了不少倒斗的,摸去不少好东西,但是我爷爷说,那厉害的东西,还在更里面的地方,那是一个神仙墓,里面不要说金银珠宝,那些东西和神仙的宝贝比起来,那就是个屁。”……
在吴三省他们跟服务员聊的开心时,村子远处林子里,一道白影迅速的从在枝干间四处腾跃着,
这身影正是张言。
至于为什么要在林子里兜来兜去,那当然是因为:
他很光荣的,
迷路了。
某道士此刻颇有点后悔之前因为怕惹到麻烦而没跟着主角部队一起走,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在林子里转了几个时辰,不仅没找到书里说的让主角逃出来的矮悬崖和从里面伸出来的蛇柏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对那地方说到底其实就知道一代指名称,其他都两眼一抹黑,更没有丝毫可以借用的联系,这种情况下,就是他道家五术(山医命相卜)玩得再溜儿这时候都不好使。
看着已经漆黑的天色,张言不由叹了口气,
看了看半路上抓的兔子诱饵,有点哀怨,
这本来是蛇柏的慰劳饭,结果现在只能留给自己吃了,
可是他也没有锅啊…
算了算了,先找个树杈睡一晚,明天再说吧,实在不行就再回头追踪大部队。
正边转边想着,张言正高速移动的身形突然顿住了——
在他视野前方,一片都积了层腐殖落叶的帐篷群安静驻扎在一片相对稀疏树丛中。
果然是看过的时间太长了,连这个都忘了!
看来不用跟个猫头鹰一样继续摸黑下去了!
突然柳暗花明,张言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他仔细想了想原著开头,那群雇佣兵之所以能么吸引到蛇柏的原因,好像是声音够大?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早已晕菜的兔子,
这里有一只脱离了使命还晕了的兔子,不如……
优哉游哉的进入帐篷群,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帐篷里的物品,
不出所料,虽然外表显得腐朽陈旧,但物资种类却十分齐全,而且看着还有相当部分生活物资还挺完好,
看着这些东西,张言思绪止不住的发散,居然还有锅碗瓢盆,倒是可以试着把蛇柏树煲碗汤……
‘…打住打住!百毒不侵也不是这么吃的,而且藤蔓类一般都是苦的,倒是可以试试药性看能不能炼丹,看来得带两个锅下去了…’
张言甩了甩头,赶忙止住自己过于兴奋的思维,
不知是为什么,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后,自己的情绪和思想倒是越来越活跃了,
难道是因为时隔二十年,终于再次自由了所以才有点兴奋?
活跃就活跃吧,
张言没再思考这种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开始清理整个营盘,打包自己需要的各种物资,顺便把兔子剥了皮做了盘红烧兔肉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十多分钟后,一缕袅袅升烟大喇喇的出现在森林上空。
饱餐了一顿,张言满足的眯起眼,果然还是做山间野道舒服,自从被挂靠进道观后,多久没这么吃过了?
吃饱喝足后,张言伸了个懒腰,起身将一口锅挂在了树上,然后用剑敲击起来,
“铛——”
“铛——铛——”
一阵阵响亮的敲击噪音顿时向四面八方传去。
也不知是张言运气好还是那蛇栢本来就在附近,
敲击了没一会,几条绿色“小手”便出现在附近,直直向张言快速伸来,
张言看着扑来的藤蔓,目光瞬间锐利起来,
随着脚尖一点,他迅速持剑跃向藤蔓,不过瞬间便将藤蔓前端的“小手”全部削了下来,那些藤蔓一受到伤害,便立刻又缩了回去,
眼见目的达成,他不紧不慢的跟上了这些带路党。
果然,跟着藤蔓跑了没几分钟,在昏暗的月光照射下,一个矮小的悬崖赫然出现在眼前,
崖边上还有几道藤蔓正不停的回缩进裂缝。
看来就是这里了。
张言提着灯向裂缝里探了探,
在打量了一翻后,他没急着直接进去,而是重新返回了营地,捡起削落的枝条炮制检查了下那蛇柏的材料性质后,直接休息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将营地再次整理了一番,张言就准备离开进入昨天找到的裂缝里。
只是刚出营盘没两步,张言突然想起,吴邪他们好像也会到这个营地查看,
看着来时的方向,张言思索了一会,
犹豫了两秒后,他掏了掏袖袍囊袋,却只掏到一张预想中的符纸。
“竟然只有一张镇邪符了?难道是没有带过来?”
“不应该啊...其他东西明明都还在...等等!”
张言正努力掏袖子的手突然一顿,
是了,就在穿越过来的那次打坐静心前,
道观里那个“师叔”新收的小徒弟曾扯着自己的袍子闹腾过,
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子打交道,还特别头疼过一番,
然后,那孩子好像是从他袖子里掏了什么东西才跑走,只不过自己当时不在意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那看来是真没了,还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现在回不去了…反而还有点怀念。”
“但也就一点,真回去就免了。”
张言摇摇头,将昨天用来吃饭的桌案搬到营地正中,在写了一张字条同符咒一起放在了桌上,
端详了一下这两张轻飘飘的纸,张言随手就将桌上昨天装了剩下的兔肉的饭盒也压在了纸上,
看着自己的杰作,张言满意的点点头,背起包好的行囊离开了。
“昨天砍的那点藤蔓有点少,摆弄一晚上提炼出的汁液都没一点,今天得加把劲了”
行至裂隙处跳下,张言的行为顿时惊起了洞窟中密布的蛇柏枝条。
躲开无数袭来藤蔓,张言很轻松的就以这些挥舞的藤蔓为节点,只三下两下,就落到了最下的平台上。
一落入平台,那些藤蔓顿时不敢追了,只是在平台外围不消停的乱晃,
张言简直,干脆收敛了自己全身的气息。
感受不到外来气息和声音,那些藤蔓很快安静下来,重新成为了普普通通是绿色装饰。
见此,张言满意的笑了笑,如同一个巫师一般开始架起锅盆,砍藤取材熬煮,
欺负藤蔓打不着自己,他甚至直接取出一根细长的特质针管试图直接从主干内提取原液,还兴致勃勃的哼起了自己唯一会的一首改编版儿歌:
“我是一个小道士,炼药本领强~”
“我要把那炼丹术,学的很漂亮~”
……
随着这不着调的歌声,无数藤蔓疯狂在平台外挥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