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大概十一点多,杨树果然到街道办来了。
穿着一件灰色的半截袖衬衫,手里还拎着一个深棕色公文包。
进了街道办大门,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杜飞在哪屋。
好在看见在门卫室后边纳凉的冯大爷,问了一嘴才被指了过来。
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杜飞正低头看报纸。
轻轻敲了一下门,喊了一声“杜飞”。
杜飞早知道他可能来,抬头一看,也没意外,起身迎上去一阵寒暄。
办公室里人多,俩人退到院里。
杨树笑着道:“您可真是贵人事忙,我昨晚上去你们家扑了个空。”
杜飞笑呵呵道:“别挤兑我,碰巧有事儿。对了,听我们院儿一大爷说,你好像有事儿啊?”
因为杜飞不太记得杨树,生怕说多了穿帮,直接转移话题。
杨树嘿嘿笑了笑:“还的确有点事儿~”说着一脸犹豫的看了看左右。
杜飞明白他意思,在这里说不太方便,抬手看了看表道:“还有半個小时下班。你等等,我去跟领导说一声。”
杨树连忙点头:“那正好,烤肉季怎么样?说起这口儿,我可有日子没吃了。”
其实杨树选这个时间,未尝没有试探杜飞的意思。
就剩半小时到中午,如果杜飞能提前跟他出来,说明在单位混得不错,领导和同事之间都能过得去。
要是不出来,还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不敢,要么是不想。但甭管哪种,对于他来说,杜飞的价值都将大打折扣。
如果不敢,那不用说,肯定跟领导处的不好,赶上事儿也不敢吱声。
如果不想,则是性格刻板,大概也不会给他帮忙。
所以,当杜飞说回去跟领导说一声,才令杨树心里暗喜。
不大一会儿,杜飞又从办公室出来,骑车子跟杨树出去,直奔什刹海边上。
说起来,杜飞穿越过来这半年多,已经来了烤肉季两回,算上这次,是第三回。
杨树也是轻车熟路,看样子没少来。
等存好了车子,进屋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杜飞笑着调侃道:“平时跟领导没少来吧~”
杨树一笑,算是默认,但也没趁机吹牛。
等点完了菜,又道:“下午领导还得用车,酒就别喝了。”
杜飞也没想喝酒,欣然应允。
一开始两人也只是闲谈,原本老同学在一起,应该说些上学的事,不过他们俩上初中时也不算要好,还真没什么交集,索性就说当下。
等烤肉上来,拿筷子开吃。
因为大热天的,他俩也没现烤,而是让师父在后边的大炉子上考得了直接端盘上来。
虽然没有自己动手的乐趣,但口味火候绝对比自个烤的更好吃。
杜飞也不客气,就着汽水一阵大快朵颐。
不过吃归吃,心里得有分寸,杨树跟他的关系现在也就是泛泛之交。
吃的差不多了,杜飞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汽水,笑着道:“老杨,咱都是老同学,有啥事儿你只管说,能帮忙的我肯定没说的。”
杨树也没客气,嘿嘿道:“要这么说,我还真得求你帮忙。”
杜飞“嗯”了一声:“你说~”
杨树道:“是这么个事儿,我当兵这几年,在驻地认识了一个姑娘……”
等他说完,杜飞这才明白。
闹了半天是杨树找他,是想求他帮忙,给对象办户口。
杜飞不禁皱了皱眉。
京城的户口,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稀缺资源,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得不到。
杜飞沉吟道:“老同学,你自个就是京城的,应该知道户口有多难吧?”
杨树忙道:“这个我懂。”说着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往周围看了看,低声道:“这是五百,事成之后还有这个数。”
杜飞微微差异,这杨树办事倒是敞亮,一出手就是一千块钱。
难怪人家都说当司机的油水足。
这年头汽车绝对是稀罕东西,不论加油还是修车,里头猫腻多了去了。
别看表面上,杨树一个月工资还没杜飞高,但这一千块钱对他还真不算事儿。
但杜飞瞥了一眼信封却没动,反而似笑非笑看向杨树,半晌也没说话。
杨树一开始还沉得住气,但时间长了难免忐忑起来。
直至这时杜飞才淡淡道:“先收起来。”
“这……”杨树把信封放回包里,小声道:“不够?”
杜飞绷着脸道:“说啥呢~老同学找我帮忙,你给我拿钱,是不是骂我?”
杨树忙道:“我可不是那意思!”
杜飞道:“行了,别废话了,弟妹啥情况,你给我仔细说说。”
杨树一愣:“不是~我记着我生日好像比你大吧。”
杜飞一瞪眼:“别废话,说正经的。”
杨树哭笑不得只好认了,开始介绍对象的情况。
杜飞听完,却皱了皱眉。
杨树忙问:“怎么?不好办吗?”
杜飞道:“弟妹原先就是非农户口,如果迁到京城来,肯定不能变成农村户口吧~”
杨树点头,要是变农村户口他还折腾啥,一千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杜飞接着道:“老杨,这事儿不能像你这么办,你找我是不是想直接把她落在你们家户口本上?”
杨树“嗯”了一声:“难道不对吗?”
杜飞道:“当然不对!我跟你说,按你这个路子,别说一千块钱,就是你再翻倍,也没人能给你办成这事儿。”
杨树大吃一惊,有点庆幸找了杜飞,连忙仔细询问。
杜飞解释道:“你这样直接办,属于私对公,肯定不好办。现在啥啥都缺,谁敢随便开口子?在咱街道,别说是我,就是主任说话,你这事儿都未必能办成。”
杨树始料不及,他对户籍制度了解还真不多。
也就是当初当兵,还有转业这两回,还都有部队的手续,没遇上任何麻烦。
再加上他觉着财大气粗,没啥事是一千块钱解决不了的。
直至杜飞说完,他心里也没底了,连忙问道:“老杜,那……那你说该怎么办呀?”
杜飞想了想道:“我跟你说,这事儿你不能死盯着户口。”
杨树仔细听着。
杜飞又问:“对了,弟妹原先有单位吗?”
杨树有点不好意思,摇头道:“她去年初中刚毕业,在家待业呢~”
杜飞一愣:“我艹~去年初中毕业,那不是才十六岁!”
杨树也有点尴尬,解释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她多大,个子挺高的,快一米七了,那个……反正根本看不出才十五六。后来说要结婚了,她把户口本拿来,我才知道。”
“那你就没问过?”杜飞一脸鄙视,心里给杨树这货贴了个‘禽兽’的标签。
杨树干笑一声,知道越描越黑,岔开话题道:“别说这个了,你赶紧说,该怎么办?”
杜飞好整以暇:“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
杨树道:“你问莪对象有没有单位。”
杜飞低声道:“对,刚才你那意思,是不是为了办户口这事儿认花一千块钱?”
杨树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撇嘴,以为杜飞就是做样子,末了还不是得收他的钱。
伸手就想再把信封拿出来。
杜飞却道:“你有这钱,想法子先给弟妹安排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