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妈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开始讲述尘封多年的隐情:“当年我刚生下了女儿半年多,有一天正在村头的河渠边洗尿布,一个城里女人抱着个小被卷儿凑过来问我家里头是不是有吃奶的孩子,我说是,问她要做什么,她说想给怀里抱着的这个婴孩找个乳母寄养。我很好奇,就问她为什么要寄养,她说这孩子是别人遗弃的,被她给捡到了,可她上着班又没法照顾奶娃娃,所以想先找个有婴儿的人家寄养着借个奶吃,等以后再做打算。”
听到这里,沈月容转头与赵华军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得叹了口气。因为在他们着手开始找寻孩子的踪迹时,赵华军就提出说刘护士长很可能会把孩子送到有乳母的人家寄养,所以他们排查时,不仅把刘护士长的亲戚朋友同事中符合条件的调查了个遍,甚至连她在工作中接触过的产妇也都调查过了,最终还是没有结果。现在才知道,赵华军的思路是对的,但谁想到她竟然是随机在乡村的河渠边找了个陌生妇人交托,怪不得怎么也查不到呢。
白夜妈则继续讲述:“我见那孩子正饿得嘤嘤哭,也怪可怜的,就主动抱过来给她喂奶。孩子咕咚咕咚喝饱后就在我怀里香香的睡着了。那女人就说这孩子跟我有缘份,提出让我先帮忙养着,她每个月会给我一笔营养费。那时候我的奶水很足,我自己的孩子根本就吃不完,多出来的反正也是白丢了,而那笔营养费对我们庄户人家来说却很用的着,于是我就带她们回家商量,才知道那个城里女人是县医院妇产科的护士长,她叫我们千万要给她保密,说要是被单位知道就糟了。我觉得像她这样的人应该不差钱,就提出要多一些营养费,她也只得答应了,然后就把孩子给留下寄养了。”
虽然白夜妈所说的护士长身份也对上了,但为确保无误,沈月容还是提问道:“嫂子,你还记得护士长的名字叫什么吗?”
虽然时隔多年,但白夜妈很肯定地答了出来:“她叫刘晓芸,当时我们怕她撒谎使诈,特意看了她的身份证和工作证,还偷偷去医院打听过,都没错。”接着又道:“刘护士长她是个实在人啊,每个月都按时过来送钱,但她很怕人知道,总是悄悄的来,匆匆的走,连进屋看看孩子都不曾,还跟我说她相信我们家不会亏待了孩子。”她停顿下来,脸上布满了愧色,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难得她这么相信我们家,但我们家后来却坏了心思,依仗着人家的信任,既骗走了人家的钱,又诈去了人家的人。”
听到这里,赵华军和沈月容都面露凝重,因为他们通过之前从刘护士长女儿那里得到的线索,已经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但李欣然却不明所以很是心急,忍不住插嘴乱猜:“后来怎么了?难道你们故意苛待白夜跟刘护士长讹钱了?”
白夜妈连忙摇头,“没有没有,虽说是寄养在这里,但我也确实没有薄待,给两个女娃吃的穿的都差不多,小夜刚来时是黄黄瘦瘦,弱弱小小的,来我这里后很快就长得白胖了起来,还不哭不闹,很是乖巧伶俐。”说着又叹起气来,“而我自己的那个女儿却越长越不出息,不仅呆呆傻傻的,还老是闹病,特别是周岁生日后的那个月里得了一场重感冒,几乎天天跑医院,我怕把病传染给小夜,只好把小夜送去了我婆婆家养着。我自己闺女这头儿呢,就又是吃药又是打针,却总是高烧不退,医生说本来这孩子身体底子就不好,再加上这次肺炎太严重了,够呛能挺过去。果然没过几天,夜里在家睡着睡着就咽气了。”
听到这里,赵华军和沈月容就基本弄明白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而李欣然也找到了思路,毫不客气地一语点破:“然后你们就用白夜顶替了自己女儿的那个户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瞒报成了你们亲生的女儿是吧?”
白夜妈又羞又愧,但还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说的对,我们自己的闺女死后,我婆婆就给出了这么个主意,她说这事儿传出去怪丢人的,不如就三不知的用寄养的这个女娃顶上她吧,反正女娃又不用传宗接代,不是自家血脉也不要紧,只要一辈子不告诉她就跟亲生的没两样,而且这个女娃还挺壮实伶俐的,将来应该能出息。我婆婆让我们悄悄把孩子送到山里埋了,回头就对刘护士长说是她寄养的那个孩子死了。”
李欣然有些气愤,皱眉道:“说得简单,你们说孩子死了刘护士长就能信了?总要拿出证据来吧?”
“正是这话。”白夜妈应道:“我和她爸虽然觉得老太太说的有道理,而且我们也想留下小夜这个孩子,但也是怕人家刘护士长不信也不依,因为人家既然捡了这个孩子,又不惜每个月花着钱找人寄养,想必人家是要留着有自己的用处的,要送人早就送了,又怎么会白白让给我们呢?”
她顿了顿,用力咬了咬嘴唇说了下去:“思来想去,我和她爸就生出了个坏主意,反正刘护士长一直很相信我们,而且她又害怕被单位知道她寄养孩子这件事情,所以我们就决定拿着给自己闺女看病的那些药费单子,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去找刘护士长报销费用,并且咋呼着叫她来家里收尸,我们赌她肯定不敢来,即便是来了,她之前也很长时间没见过孩子,也认不出谁是谁。就这样,我们大着胆子去医院找了刘护士长,果然,她看了那些药费单子也没有怀疑,还说那孩子是早产儿,先天不足体质弱,自然是容易患病,而且她害怕声张出去,也没说要来家里查看,只是拜托我们找个地方悄悄埋了吧,别叫人知道,然后她又找人借了钱给我们报销了那些费用,还说让我们费心了。”
说到这里白夜妈的头已经快低到了胸口上,她喘了口粗气,“现在想想,我们做的那事儿可真不是人,一辈子亏心哪!她爸这个病和我生的那个傻儿子,都是现世的报应啊……”说完就捂着脸呜呜的哭了出来。
这次李欣然倒是沉默了,沈月容和赵华军却相视点头,释然叹息,因为白夜妈所说的这些话与他们之前收集的那些线索全部都对上了,整个事情的始末全部清晰地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见白夜妈如此痛心疾首,沈月容又递过纸巾劝道:“嫂子,你能把事情都说出来就是赎罪了,别哭了,都过去了。”
白夜妈仍然抽泣不止,双膝一弯,又冲着赵华军跪了下来,“我替我们家给你们赔不是了,我没想到因为我们的自私竟给你们带来这么多痛苦,如果我们当时没有骗刘护士长孩子死了,那你们肯定早就能找回孩子了,小夜的亲妈也不会痛心半辈子了,小夜她也不用跟着我们吃那么多的苦了,我们有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