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生早年丧父丧母,后与祖母相依为命。
现在祖母也离他而去,他瘦弱的身子扛着巨大的悲伤,在灵堂门口站着。
每来一位朋友吊唁,他便会深深鞠躬。
恢复视力的双眼早已哭红,却不像从前那样无神了。
齐景生曾幻想过无数次他的眼睛有一天能好起来。
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一种情况。
绿竹嬷嬷的尸首放在城郊义庄,最大的一间厅堂里。
这时,一群穿着白色麻布衣的男人走了进来,约莫有二十来个。
他们有的人拿着唢呐喧鼓,有人扛着白色的丧旗。
为首的男人脸色肃穆,他朝齐景生抱拳行礼。
随后沉稳道:“我们是公主殿下和十二皇子殿下派来,为绿竹嬷嬷善理后事的人。”
晨时,顾诺儿已经托人去了灵堂,转交给齐景生五百两的白银。
齐景生也听说公主有急事,现下已是不得空,要许久回不来京城。
他毫无怨言,心中泛起浅浅的愧疚。
自己非但没有帮公主分忧,还连累公主殿下为他担心。
望着公主和十二皇子派来的人,齐景生目眶酸涩湿润。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各位大人请进。”
齐景生很清楚,他还小,等祖母要出殡下葬那天,光靠他自己一个人扶灵抬棺,那是不现实的。
作为绿竹唯一的孙子,他要捧着她的牌位走在最前头。
男人摇了摇头:“大人不敢当,齐公子将我们当成普通的侍卫便是。”
话毕,他回头一招手,带来的众人各司其职。
有了顾诺儿的叮嘱,以及顾自炎的安排。
绿竹嬷嬷体面且风光的下葬。
到了入土那日,齐景生抱着灵位走在前头,扛棺的四名壮汉,皆是面色肃穆,带着凝重。
白旗灵幡摇晃,纸钱挥洒,一路上都有不断的哭泣声,间或着唢呐锣鼓,凄凉哀唱。
气势如此之广,让路人还以为是哪个高门世家有人出殡。
齐景生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只是红着眼,抱着牌位,直至走到了山上。
那也是顾自炎派人去挑选的一处宝地。
面朝奔腾而流的剑江,背靠连绵群山。
齐景生看着他们将棺椁放进坑中,他亲手把一盒完整的糕点也跟着放了进去。
祖母生前说过,她想尝尝齐景生的手艺,可没想到竟再也没有机会。
待土填平,墓碑立稳后,齐景生跪在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祖母,景生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待百年后我也去到黄泉,再做您的孝孙。”
“您放心,我会把您的叮嘱永远牢记在心,忠于公主,绝不背叛。”
说罢,他再次磕头。
齐景生站起来以后,朝此次帮忙的所有人都深深鞠了个躬。
“我无缘得见十二皇子殿下,请诸位大人代为转达一声谢谢。我齐景生,一定会报答这份恩情!”
众人颔首,叹气道:“节哀。”
飘摇的细雨,落在这秋末的寒山之上。
而齐景生眼里的墨黑,也比之前更为沉稳剔透,更有光泽。
青涩稚嫩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长大。
一阵凛冽的劲风吹过。
原来,冬天竟不知不觉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