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罂粟

“检查过身上的伤口没有?”

“检查过了,一共是七十三处,其中脚掌和手肘是擦伤,有八处,其他的六十五处伤口是被蛇咬伤后留下来的,分布在手臂,腿脚,后背......”

“六十五处伤口?”

帝尊倏地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晕迷在软轿上的阿衍,被恨天洞内的黑蛇咬了六十五口,竟不即时毙命,还能撑着一口气熬到自己来到,这个来自异域的女子看来有些来头。

他跃下碧玉,缓步走到阿衍面前,清洗后的阿衍依旧无知无觉,长长的睫毛在紧闭的眼帘下映落两道完美的弧形,苍白的樱唇小巧秀美,只可惜脸上布满游丝般的黑气,给这张美丽到令人惊心动魄的俏脸平添了几分可怖。

帝尊仔细看了半晌后,淡淡道:“出去吧。”

青衣婢女脚步轻巧退出大殿,厚重的沉香木门随即无声阖上,帝尊随手将水晶球抛在空中,两个水晶球哐当的一声相互撞击了一下,绽放成两朵盛开的莲花,柔和的碧光自花蕊漫漫而出,照亮了昏暗的大殿。

俯身将阿衍抱起,放置在碧玉中央,尔后在她身旁盘膝坐下,支颐沉思一会后,抬手轻轻拨开覆在阿衍脸上的几缕发丝。

“全给你吃了吧,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拇指和食指凌空一捏,青光闪处,现出一枚碧光湛然的青果。

青果入口,纠结在阿衍脸上的黑气快速颤抖了几下后又恢复原状。

“还是不解......”

帝尊眉心一拧,这可有点麻烦了,青果六十年花期方得两枚果子,若这女子身上只有三五个伤口,蛇毒早已解了,可六十五条黑蛇的毒液聚结在一起,两个青果的功力远远不够。

一搭阿衍的脉搏,依旧是若有若无的跳动,毒解不了,可人也死不了,帝尊心念一动,手一转,撸起阿衍的衣袖。

藕节般娇嫩的玉臂,洁白无瑕,唯有一颗浑圆的小红豆种在其上。

指腹轻触红豆,感觉柔腻顺滑,他似乎想起这代表着的意义,马上缩回了手。

“不是......”

莲花灯散发出脉脉柔光,落在帝尊倾倒众生的脸上,他似乎正在决断着什么为难的事情。

过了一会,忽然慵懒一笑,“人是我带回来的,总不能看着你不生不死地躺着,本尊就勉为其难一下,看能不能救你一命。”

说干就干!

帝尊手腕一翻,取出随身佩剑,这是一把沉实的古剑,通体流转着耀眼的青光,菱形剑刃上雕刻着繁复至极的纹路。

手腕轻轻一抖,古剑马上缩小成一把形如毛笔的小巧匕首,紧接着一手扯开阿衍的衣襟。

尖利的剑尖迅速划过烙在肩上的齿印,阿衍脸上的一道黑气随即弹跳了几下,然后蜷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捏着匕首的指尖微微用力,青光如决堤的河水般涌入阿衍体内,一缕黑血顺着匕首源源不断流出,随着黑血的流出,阿衍脸上的黑气在慢慢褪色,可消去表层浓墨后,依旧有淡淡的黑线缠绕,不肯再消减半分。

“还是不解......”

此路不通,血再流下去,这女子转眼便要血竭而亡,帝尊抽出匕首,大手抚上阿衍肩上伤口,止住了血。

数十万年以来,黑蛇都是安分守己呆在恨天洞内,宫里的人自小就知道栖息在恨天洞的黑蛇毒性彪悍,若无召唤绝不敢踏入周围一千里以内,自然不会让蛇咬到,史册和医籍上关于如何医治黑蛇咬伤的记录为零,因为,据圣祖史册上的记载,被这黑蛇咬了的人必死无疑,根本就无需医治。

三十世祖允衲帝尊经历三百八十年的艰苦培育,终于成功种出青果奇树,用以辟除蛇毒,可青果娇贵无比,百年花期方育两果,这次给阿衍服下的两粒青果还是十六年前采摘下来的。

阿衍的脸色因失血过多愈加苍白,帝尊托着头看着她肩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出神半晌,忽而俯下,含住肩头上的那处伤口,用力吮吸了一口。

这一口吸下去,腥臭难当,中人欲呕,帝尊好看五官都挤在一起了,急急别开头,吐出一口浓黑的血水,顺手从碧玉旁的酒柱拿起一樽烈酒,漱了漱口。

阿衍脸上的黑点绽放出无数细细的丝线,妖魅动人,但随即淡化无痕,帝尊嘴角微微翘起,依法炮制,将她身上的毒液吸了出来。

黑气随着毒液的排出,缓缓消退着,帝尊吐完最后一口毒血后,用烈酒将残留在口中的腥臭之味彻底冲洗一遍,盘膝坐在阿衍身边,双手合拢成一朵初绽的莲花,闭目敛气。

过的盏茶功夫,有黑色的血珠自帝尊食指处涌出,滴答滴答,落入碧玉中。

又过得盏茶时分,帝尊张开眼,仔细观察着残留在指尖上血迹的颜色,为阿衍吸毒的过程中,虽将毒液及时吐出并用烈酒消毒,可还是有一小撮毒液渗入了自己的体内,地皇天生体质奇异,能抵御天地间各种邪魅毒瘴气,只是恨天洞内的黑蛇存在的历史太过久远,毒性猛烈诡异,这一小撮毒液虽不至于令他中毒毙命,可郁结在体内,却也感到火辣辣般灼痛,现在将毒液用元气逼出,整个人方重新神清气爽起来。

捻起洁白的锦帕拭去指上残血,侧眸看看阿衍,他不觉呆了呆,方才抱着救人之心,心无旁骜,触摸到的虽然是一个少女光滑如缎的躯体,心却静如止水,此刻阿衍脸上身上的黑气消失,娇俏的容颜,玲珑的身姿一览而尽,解毒后的阿衍依旧昏昏沉睡中,丝毫不知经历了什么。

向来心如止水的心好无来由的一动,他急忙挪开眼光转首望向悬于大殿半空的莲花灯盏,幽幽的碧光洒落在深潭般的瞳孔内,如两点跳动的烟火,静默片刻后忍不住回头又看了晕迷中的阿衍一眼,忽觉身后这少女犹如一朵诱惑的罂粟花,在慢慢腐蚀着自己坚如磐石般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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