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这里历史悠久,更出了不少文人墨客。
前朝时,曾短暂在此作为都城,此后才迁都至应天。因而,整个建康城规模宏大,人数众多。否则,这里也不会作为流民逃难路上,第一个要来投奔的地方了。
只是城门紧闭,外面的人进不来。城墙上又士兵守卫,一旦有人意图翻阅城墙,便不知道会被从哪里来的冷箭射中。
此举引起流民的不满,渐渐集结成一小股一小股的势力,如小溪汇聚成大河,一步步朝建康逼近。
而此刻的建康城内,则俨然是另一幅景象。虽然知道旱情严重,周边村落皆是遭遇灾祸。即便不得出门,但一些富庶人家的日常也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周国一向安乐,上一回与他国对战已经是数年前的事了。虽然边境偶尔有摩擦,但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消息到了半路,没等到建康,便已消弥殆尽。
前朝国破之时,仍有贵胄们放声高歌,纵情声色。因而,太祖皇帝曾下令贵族不可奢靡成风。如今还不到百年,贵族们便已将此事全然忘却,只知享乐。
上京城中,亦然是一派安静祥和之景。
偶尔有人提及江南旱情,也不过寥寥数语后,便又提到哪里的歌舞美,哪家的花魁娘子最多情。
连整个周国最尊贵的男人,也不过是随口问了江南情形如何。对于是什么结果,也并不在意。
谁人不知道江南乃鱼米之乡,又是多雨多水的好地方,哪能有什么旱灾。必定是下面的人为了政绩胡编乱造,为了蒙骗于他。
而他不知,此时一匹快马,正带着记载着江南旱情的密函奔向上京。
姜延波没个正经营生,在衙门里只是挂了个闲职。自打崔文成了此地郡守,也不曾召见过他,恐怕也未必知道他就在自己手下。
从私宴回来,他便觉得浑身哪儿那儿都不痛快。思来想去,怀疑这是崔文给他气的。
恰巧周老夫人差人来寻,他只推说身体抱恙。
“病了?”周老夫人一听,有些着急。她生的两个儿子都是早产,幼年时倒还康健。可随着年龄增长,先天不足便显现出来。若非如此,她的四郎又岂会……
姜延波是她唯一的儿子,周老夫人自然是十分担忧,便带着王嬷嬷一同去了姜延波的院子。
“你说,这偌大的绥安伯府住的分散,倒显得空落落的。”
东院住着嫡系,庶出则住西院。
姜延波自己住一间,小箫氏要住一间,姜若和姜萱也各住一间。便是那妾室花果,也是住在小箫氏那院子外的一个隔间里。
明明是一家人,倒像是没什么关联。
周老夫人提及此事,更是满心疲惫。她早就不年轻了,操劳了半辈子,没曾想这把年纪了还得为他们操心。
二喜推门而入,姜延波正靠着个大迎枕,捧着本打书肆买来的话本翻着。
“郎主,老夫人来看您了。”
“阿娘来了?”姜延波一听,忙把话本子塞进枕头下,又把薄被往身上扯了扯,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周老夫人一进门,就听到他哎呀呀的叫唤。老夫人是什么人?年轻的时候什么场面没见过,倒也不至于被他给诓骗了。走到床边,一看他面色红润,房间里甚至还隐隐有几分酒气。再看他虽然闭着眼,可眼珠子在眼皮下叽哩咕噜乱转,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听说你病了。”她耐着性子,在绣墩上坐下。
姜延波掀开眼皮,恹恹的说:“约莫是吧,就觉得这身子骨酸疼的很,脑袋也闷闷地疼,人是提不起精神来。”
“哦?可是着凉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姜延波没听出老夫人语气中暗暗压抑的火气,依旧装着委屈:“还不是那个叫崔文的。他一个庶出的,竟瞧不起我堂堂遂安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他都请了,惟独把我给落下了。我这人生来就受不了委屈,可不是给他气病了。”
周老夫人一时间竟被他给说懵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那崔文是……”
二喜小心翼翼的瞅了姜延波一眼后,接口道:“是崔郡守。”
周老夫人一听,便察觉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秘,就说:“你先养着,我去找个大夫给你看看。”说罢,便要往外走。
姜延波一下急了,他本就没有病,这要找个大夫来岂不是露馅了。
别看老夫人年纪大了,腿脚还算利索。不等姜延波开口,人已经走到门口。
“好生照料着郎主,别让他受了风。”
二喜应‘喏’,半路就被王嬷嬷拽着手臂给带出门,“嬷嬷您这是做什么呐?”
“老夫人有话要问你,你可不准含糊其辞。”
二喜愣了下,惶恐的说:“小奴不敢有所期满。”
周老夫人吸了口气,问:“你家郎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那个崔文是否有什么过节。”
她这儿子从小到大就总是惹是生非,好在小事不断,大事倒是不显,否则就光给他填窟窿,都能把人给累个半死。
“还不是昨日去赴宴时,听人说……”
二喜没敢有隐瞒,一五一十就把事情的经过交代的清清楚楚,也没忘记补充那句姜延波斥骂崔文出身的话。
“郎主是无意的,还望老夫人千万不要责罚。”
“无意?他都多大的人了!那些话也是他能说的?我看他连五郎都比不上!”
姜延波膝下只有四个女儿,其余的都在西院。这五郎就是新添的男丁,今年不过四岁。小娃娃口齿清晰,被他母亲教的极好,对老夫人很是尊敬。即便老夫人不喜西院的人,对待这个小孙孙也是没话说。因而,三房的人也入了老夫人的眼,得了些许好处。
若非姜延波近来光惦记着四皇子那件事,没时间注意二房和三房,不然真的要和一个小娃娃争风吃醋。
“你去打听下,这个崔郡守办的究竟是个什么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