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门回柳府,回去时,洞房已经闹完了。
新房房门已关,梅儿站在门口,正不停张望。眼见着魏楚欣走过来,带着显而易见的责怪语气:“你去哪了,整个府差不多都找遍了,也没寻到你!”
魏楚欣笑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先回去睡吧,明早还要为大小姐……”梅儿往房门那边看了看,话说了一半,后半句各自明白就好。
魏楚欣回到厢房,洗漱完,坐在床上,还觉得心有余悸。
想来诊完病萧旋凯吩咐那叫做懿宸的侍卫送她回了柳府。她回来了,也不知道柳伯言怎么样了,还躺在大街上么?
想着想着,便犯了困意。这一夜竟睡的极沉,梦中好像有谁在轻轻唤她,她应了一声,才发现并不是梦,是梅儿正轻摇着叫她。
魏楚欣赶紧起身,见外面天色已亮。心知自己误了大事。
今早鲍晓是要早起拜公婆的,怕是此时已经梳完了妆。
梅儿见魏楚欣急忙穿衣,禁不住说道:“也不需要那么急了,姑爷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魏楚欣来到房门口,敲门进屋。里屋屏风后面柳伯松和鲍晓正面对面坐着。
青梅竹马,新婚夫妇,相互看着对方,眸底生光。
鲍晓并未戴发套,看着魏楚欣进来,脸上招呼她坐下,脸上幸福不易又有些羞怯的说:“松哥哥已经知道了……”
然而并不介意。魏楚欣在心里帮鲍晓说了后半句。
魏楚欣点头,这时柳伯松才第一次细细的打量着魏楚欣,明明是个未经世事的姑娘,怎会有鲍晓形容的高妙医术?他有点不信。
昨晚上,他要为她摘去凤冠钗环,她避而不让。行周公之礼时,她显得顾虑而不能尽兴,他以为是她羞赧。可两人从小就认识,他们是青梅竹马,无话不谈的啊。
直到今日清早,见她躺在身侧,趁她不备,他突然将她环住,不想轻闹过后,吓了他一跳,固定在她头上的发套被他不小心碰掉了。
最后鲍晓只得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柳伯松承认,在初见到光头的鲍晓时,他确实吓了一跳。可是缓过神来,也便接受了。他不想否认,能爱上鲍晓,确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出众的容貌。可是一旦真爱上了谁,那人的所有也便都能一并接受了。也就像戏文里唱的,无论贫穷富有,生老病死,他们都应该相濡以沫的。这才是大丈夫所为不是么。
假托给鲍晓清理淤毒时,柳伯松在旁看着。怕柳伯松看出来什么来,魏楚欣并未用指环为鲍晓舒长头发,只是做了简单的揉按。
之后柳伯松看着梅儿为鲍晓梳妆。梳完妆后,鲍晓回头,幸福又温柔的笑看着他的情郎。柳伯松也是用同样的眼光看她。
魏楚欣在旁边瞧着,被这样的暖意感染着,温馨之中不觉想起首诗。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拜见公婆姑舅的仪式,是为确认鲍晓这个新媳妇在柳家的地位而设定的。
魏楚欣作为鲍晓的伴娘,自然也是要随行。
到了柳家正厅,柳伯松和鲍晓进屋,魏楚欣要跟着进去时,见鲍晓回身低声对她说道:“屋里面礼数太多,沉闷的很,让梅儿陪着进去就行,三姑娘在这里也可稍微自在一些。”
魏楚欣笑着,谢过鲍晓的好意。
这边新婚夫妇进屋拜见公婆,魏楚欣便同柳府里的一些丫鬟候在门庭处。
已是快到夏天,今日天气又极好。天空上湛蓝不参杂一片云彩,不禁让人觉得,生活也是这样美好而没有那些阴霾的。
魏楚欣抬头望着天空,有点出神。耳边突然间传来某人的故意咳嗽以期引起注意的声音。
自然是柳伯言。
他走了过来,走到魏楚欣身旁停下。旁边侍立的丫鬟都微躬身叫:“二少爷!”
魏楚欣才想问他昨晚上的事情,但见这没心没肺的主凑过脸来,左看了看,右看了看,带着些痞气,在旁人看来像找茬般的,压着声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没记错的话,昨晚上饭菜你还没向我付钱呢,魏三姑娘!”
他这是……压根对后面发生的事没有一点印象?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你说这可怎么办吧?”
魏楚欣松了口气,面对着柳伯言,面色不改,暗处里一只脚抬起,照着柳伯言的皂底靴子便踩了下去。
在魏府时,柳伯言就曾吃过这样的亏,此时早防着这个,突然向后一蹦,完全的躲开了。一时觉得自己厉害的不行,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笑着便喊:“早防着你这个!怎么样,让我猜着了吧!”
魏楚欣抬头,却瞧见了正走过来的个中年女人。
柳伯言正是得意,不曾想后脖领突然被那女人那么一拽。
谁这么大胆子,敢这样拽他衣服!柳伯言扫兴回头,待看清楚来人,脸上的不悦顷刻间一扫而光,赔笑着说道:“姑姑,我都多大了,你还这么拽我!”然后看了看两边站着的丫鬟,最主要的是看了看面前的魏楚欣,“不是让府里的人看我笑话么!”
柳伯言的姑姑叫柳香琴,是家里最小的那个,深得父母宠爱,从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屈。后来嫁了人,夫妻之间感情也好,恩恩爱爱,他丈夫也没有纳贤,如今三十几岁的年纪,性格如经历那般,率直爽快,脾气秉性也和孩子似的。
“我拽你脖颈就让人笑话,你刚才那浑身嘚瑟的,就不让人姑娘看笑话。”说着,柳香琴就松开了手,凑过头来,贴近柳伯言,如同辈人那般的道:“就刚才,我还以为我们家小崽子得了羊癫疯呢!”
魏楚欣在旁听了,禁不住一笑。柳伯言气的鼻孔都大了,重重的喘着气,以示他对这番话的不满。
柳香琴这才注意到魏楚欣,抬眼看了看,和她继续笑着揶揄柳伯言:“瞧这,说他胖他就喘,这越说越像了!”
魏楚欣在旁陪笑,柳香琴便拍了拍柳伯言的胳膊,明明都笑得肚子疼了,但还是憋着,装作语重心长的说:“小崽子,有病得趁早治,别的没有,咱家就药多,得空让你姑父给你开两副!”
“姑姑!”柳伯言被柳香琴逗的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在外头,柳伯言是柳二爷,可在家里头,尤其是在他这个姑姑面前,哪里还论得上爷,简直是连降了两辈。
这时屋里传出声来:“香琴,来了就进屋,别和那个不争气的闲扯!”
柳香琴便应声道:“知道了,娘!”
柳伯言一副解脱了的样子,赶紧伸出手臂做出请柳香琴进屋的动作,胳膊伸的软面条般的,“姑姑请进!”
柳香琴瞪了柳伯言一眼,并不理会。反而是看向魏楚欣。因昨日接亲时她也来了,自然认识伴在鲍晓身边的魏楚欣。她指着自己侄子,对魏楚欣半玩笑半认真的说:“当心这小子,别着了他什么道!”
“姑姑,我还是不是你侄子了!”柳伯言都无语了。
“我这是帮里不帮亲。姑姑丑话说在前头,这是跟着你鲍家姐姐一起过来的客人,不许你打什么主意。”
柳香琴见柳伯言并不表态,便又道:“听见了没,那些坏道别对魏姑娘使,否则我第一个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