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外人,有些话就能说出口了。
玉红请魏楚欣就坐,关上房门,笑着对魏楚欣说:“不成想三姑娘能嫁入侯门,有如此之造化,妾身在此道一句恭喜。”
“你放心,以前的事情……”
“以前什么事情?”玉红就率先打断了魏楚欣,只拿出在生意场谈事情时练就出来的气度,言笑晏晏的同魏楚欣讲:“那间铺子让给三姑娘,三姑娘忘了以前的事情怎么样?”
魏楚欣在同她讲情面;玉红在同她谈生意。
魏楚欣听玉红这话,一时就是笑了。笑着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笑着微微抿了一口茶,笑着摇了摇头,笑着要起身告辞了。
“三姑娘这是何意?”
魏楚欣临要走出去时,玉红才终于显露出了一些慌乱。
“说起你以前的事情,对我毫无益处可言,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红玉姑娘觉得我会做还是不会做呢?”魏楚欣轻轻挪下了玉红按着她胳膊的手,往府外走了出来。
玉红暗松了一口气,立于原地。
“以后若在京城做起了小本生意,还要承望红玉姑娘照顾。”
听魏楚欣后话,玉红只回过神来应道:“三姑娘尽管开口。”
柳伯言等在宅门口,等魏楚欣出来。
“吃上古楼子了么?”柳伯言笑看着魏楚欣问。
一时魏楚欣心里就觉得多有难为情。
“吃上了,那天晚上侯爷就带我去买了!”魏楚欣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各种幌子,“古楼子,煎角子,碧涧羹,荷叶白饭,我都品尝过了。”
“京城里的这些吃食我就尤其喜欢古楼子,用白瓷透明碗装着,拿滚开的热水一冲,整个香味就出来了,一勺一勺盛着吃,若在上面放一些越梅杏片,或是再多花十文钱舀一勺蜂蜜,简直不要太好吃!”
魏楚欣听着柳伯言这么一形容,再闻见从夜街飘散过来的香味,已然是觉得饿了。她就以为那古楼子是时下里热卖的饮子或是什么鲜羹。
柳伯言笑着追问她:“你家侯爷带你去吃的时候,舍得多花十文钱给你加一勺蜂蜜了么?”
魏楚欣心里发虚,瞪向柳伯言,“加了,怎么没加。”
柳伯言听魏楚欣这话,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离夜街不过是走几步路的距离。等柳伯言排了长长的队,手里拿着用牛皮纸包着的两张羊肉馅蒸饼时,魏楚欣的脸都有些红了。
古楼子就是加了羊肉和花椒,贴炉烤制而成的馅饼。
入冬以来天气就冷了,中午又没吃好,此时饿的饥肠咕噜的,吃着那热气腾腾的蒸饼,一时就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我花了十文钱加了蜂蜜的喔,快尝尝甜不甜!”柳伯言在一旁笑逗着魏楚欣,先时一看她的那个样子,明显就是没吃过,遍瞎话她可不是他的对手。
吃着饼,魏楚欣也就不管那些了,吃着自己手里的,望着他手里的,早没有了在侯府时食不言寝不语的斯文,“柳伯言,你不许吃,都给我留着!”
柳伯言禁不住就笑了,见她仿若吃到了什么人间美味了般的样子,又不惜绕了好大的远,排起了长长的队,要给她买别的小食。
“听说了么,新郑门,万胜门,固子门,卫州门……所有能出城的门都被封了……”
“水煎角咧,热乎的水煎角,十五文一屉,十五文一屉……”
“梅家鹿家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鸡皮、腰肾、鸡碎喽——”
“今儿你没当班,怎有空到夜街来逛?”
“天怎么这么冷了呢,比去年冷出多少,去年这个时候我还穿单衣裳呢……”
人流熙熙攘攘,鱼龙混杂,交头接耳之地,各种声音绕在耳畔。
这里魏楚欣抬眼之间,就找不见柳伯言了。
穿过人群,左寻右找,柳伯言就不知道突然从哪里窜了过来,手上高高的举着一屉水煎角和一罐热饮子,“这里,我在这里,热气腾腾的京城美味水煎角来喽!”
“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不着你!”魏楚欣笑得眉眼弯弯的,正要去接柳伯言递过来的煎角子时,一支骨节分明的大手就那么突然的攥住了她的胳膊。
“跟我回家!”满满的愠怒语气。
魏楚欣回头之际,就看见了铁青着脸站在自己身后面的萧旋凯。
一时笑容就凝在了脸上。
有一种她做了什么事被抓了现形的感觉,心里如同翻了个个般的,吓得她下意识里吞咽了下。
萧旋凯看着她的瞳孔剧烈一缩,她这个样子,更是激怒了他。
三步并作两步,他就带她出了夜街,这里来到围着一众府丁的马车旁,所有路过之行人百姓都躲闪避让不迭。
他可能使出了原力在攥着她的胳膊,大步走在前头,一丝一毫也不顾在后面踉跄勉强跟着的她。
“侯爷,我和柳伯言,我们是在半路遇上的……”魏楚欣心里砰砰的直跳,眼见着萧旋凯眼睛都红了,她就想着先解释一句。
“还敢跟我提他!”这里萧旋凯掀开车帘子,一把将魏楚欣拽了起来,扔进了马车里。
为了早点回来陪她,他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听人汇报说她去了裁缝铺子买衣服,他便赶了过去,想给她一个惊喜。
只是最后却是有惊无喜!
十数个府丁都看不住她,她倒使了一场空城之计!
连两个贴身丫鬟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怕她连夜出城,他连羽林侍卫都动用了,封了皇城。
她可是好,真好!他满城里找她,她竟然敢给他偷男人!
经人传信说是在夜街看见了她,他便是马不停蹄的赶来,满街人流,他一眼就看见了披天水蓝色披风的她,对着另一个男人,能笑得眉眼弯弯的!
都说了让她少动歪心思,逃到天涯海角他都找得到她!
他眼睛里的所有东西都是黑白色的,惟有她不是,她往哪藏,他发现不了!
马车行了起来,不是回侯府的路程。
魏楚欣眼见着车里坐着的萧旋凯,他一句话不用说,一手指头不需碰她,就看着他那一双猩红了的眼睛,她的脊背就发寒了起来。
也不知行了多久,走了几条街,转了几条巷陌,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萧旋凯看着她,却是平静的道:“下车。”
这种临近于暴发之后的突然平静,才真正可怕。
不敢不下来。
马车外面火把通明,此时一众府兵悉数靠后,井然有序,一丝杂乱而不该有的声音都没有。
寂静的魏楚欣只能听到她的心跳和锁链被松解,宅门被打开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