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阴历五月初五,端午节。
这日一大早,管家刘大就指挥着小厮往大门两边插上了青艾,府里面到处挂满了彩绳、五彩纸葫芦等喜庆物件。
又有婆子指挥着往院中各处撒雄黄酒,为的是驱邪消灾。
府里一时间好不热闹。
这边屋里周婆子正在给蒋氏梳头发。一边梳着,一边劝道:“要现在和老爷说眉姨娘父兄输光了铺子里的银子,老爷心里难免要想是咱们忌惮了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故意找茬不让眉姨娘好,昨儿个王郎中也说了,眉姨娘胎象不稳,要因这事闹开了,肚子里的孩子再有个三长两短,咱们本有理的也成没理的了。”
蒋氏点头,觉得说的在理,“李眉儿三十好几岁的人了,倒还学会狐狸精勾引人那一套了,这贱种子也着实怀得是时候,”说到这里冷哼了一声,“老爷能让她怀上,我却让她生不下来!等孩子没了,看她还指望谁!”
正说着话,就有丫鬟气冲冲的跑来,回蒋氏话道:“大夫人,你看看吧,这府里是要反天了!”
进来的原来是周婆子的闺女桃儿,才打秋眉苑出来。本来是蒋氏派她去眉姨娘那里取做好的香袋的。
只是没想到,到了秋眉苑里,没见着眉姨娘不说,那做香袋的布料,和往香袋里塞的雄黄,香药等物,怎么送去的,怎么原样给拿回来了,眉姨娘当真是一个也没做。
桃儿将怀里抱着的装香料的小竹篓往蒋氏旁边的圆桌上一放,添油加醋道:“眉姨娘说自打有了身孕以来,身子不就爽利。往年这些香袋都是她在做,今年也该换换人了。府里面要夫人有夫人,要姑娘有姑娘的,什么事不能可她一个姨娘熊赖,再有,眉姨娘还说了,她要做老爷也不带同意的,老爷四十得子,对这胎格外看中。”
蒋氏坐在那里,一张脸都气白了。伸手把那竹篓一推,相当平静,没气没喊,只冷冷的道一句:“李眉儿,我让你生。”
一旁周婆子赶紧给桃儿使眼色,桃儿会意,赶紧住声退了下去。
周婆子继续给蒋氏梳头发,今日是端午节,一家子要聚在一起吃赏午饭的,蒋氏自然是要盛装。
这边金簪子插好,她便吩咐周婆子道:“芮家大娘子昨日就将香囊送过来了,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你拿上银子去铺子里捡好的买回来些,银子尽管去用,别送到芮家丢人便是。”
周婆子应声,不免要捡好听的说几句:“眉姨娘也太不懂事了些,亏得太太宽宥。”
蒋氏听了冷笑:“李眉儿这个贱人,竟敢这时给我撂挑子,看来平日真是对她太宽宥,她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中午,在园子里设了宴席,魏老太太和大房二房都要过来一起吃赏午饭。
园子中间是个四面镂空的大敞厅。敞厅里摆着两个大圆桌,因都是自家父兄儿女,两桌之间便没设隔屏。
人难得来得很齐。正中间一桌,魏老太太坐在上首,挨着她坐的是魏伟彬和魏伟松两个儿子,两人旁间坐的是各自的大夫人蒋氏和吕氏。
第二桌坐的是魏昭欣,魏二,魏楚欣,魏四和魏孜博并上魏孜霖和魏孜津三个公子哥。后面加了两个小高几,是魏伟松的两个姨娘在坐,眉姨娘因有了身孕,并没有过来。
菜上齐后,由魏伟彬打头,每人站起来说些喜庆祝福话,然后抿一小杯雄黄酒。
魏伟彬说完,喝尽小瓷盅里的酒,魏伟松便站起来接上,也不看众人,站起来只说:“我向来不会说什么,就多喝一杯酒。”说着,将盅里的酒一口喝了,又拿起酒杯,倒得满满的,又喝了一杯,喝完就坐了下,全程也不看魏老太太一眼。
气氛有那么些尴尬。先时还有说有笑的众人一时间就都不说话了,仿佛在等着什么。
魏楚欣在旁瞧着,眼见着老太太沉着气,看着魏伟松才想说句什么,不曾想才坐下了的魏伟松陡然间又站了起来,堵上老太太的嘴,依旧还是不看老太太,只对众人说:“铺子里还有事等着处理,酒也喝完了,就先走了。”
说完,还真就走了。
众人也都习惯了。平时都好好的,一到端午节吃赏午饭,二老爷就犯病。这走是正常,留下吃饭才不正常呢。
魏伟松渐渐走远,敞厅里众人像松了一口气般的。
蒋氏解了这尴尬,笑着站了起来,说着讨老太太高兴的话:“五月五,喝雄黄,一年更比一年强;老太太,精神爽,长命百岁福禄长。”说着,抿了一口酒。
老太太今日好像尤其没精神,吃过饭便回了槿香苑。
魏伟彬被鲍知州请去饮酒,蒋氏这两天就因为眉姨娘的事情不爽,也回了自己院子。
魏昭欣自然不屑于与魏楚欣,魏四为伍,招呼上魏二道:“二妹妹,跟我来一趟,我有事情要对你讲。”便也走了。
倒是吕氏,留了下来,看着邻桌魏楚欣魏四和魏孜博几个言谈正欢,禁不住笑着走了过来,问几人道:“都在谈论什么呢?”
正是魏孜津出题,才讲道:“大红灯笼高高挂,火焰般的胖娃娃,猜一……”他身为庶出,向来惧怕吕氏,看着吕氏过来,吓得就不敢说下话了。
“娘,你快走吧。”魏四站起身来撒娇的来推吕氏,“怕是老鼠见了猫了!”
吕氏势必不肯走,非要听人猜出来谜底是什么。
魏四咋咋呼呼的,怎么也猜不出来,魏孜霖平日里是最古灵精怪,眼珠子一转一个鬼点子的人,奈何有吕氏在身边,魏孜津怕,他也怕啊,自然不敢说话。
吕氏自来中意魏孜博,平日里就评价博儿这孩子正直仁义,见众人半天也猜不出来,禁不住点魏孜博的名。
“博儿,这里面属你勤学上进,你告诉二娘这谜底是什么。”
吕氏也真不会选人,魏孜博读书脑袋读得又麻又木,要说读书写字他行,这种玩灵活劲的游戏他连魏四都不如,要能猜着就奇了。
魏孜博想了半天,终于一个字没猜出来,最后看向魏楚欣求救。
魏楚欣正低头转着酒杯玩,陡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那年,也是在这园子里,鲍昊想把她灌醉,魏孜津不顾得罪鲍昊的后果,连替她挡了几杯酒。
“解铃还须系铃人,三哥哥一定知道。”魏楚欣笑看着魏孜津。
在魏家,魏孜博今年十七,魏孜十六,魏孜津十五。
一时间众人目光就都落在魏孜津身上。魏孜津长形脸,有点惧怕吕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柿子!”
他外祖父家就在鲁州,秋天的时候柿子满山遍野,长得红彤彤黄艳艳的,他是有幸见过的,便出了这么个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