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自然是老的辣。
老太太故意板着一张脸,微微垂眼,眼见着炕沿下颔首跪着的孙媳妇,明显是被自己几句话诈出了事情原委。和失-贞相比,她一时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原因。
原是昨晚忙到打更时分,萧旋凯才从外回来,一入了府,便自回了书房。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他去书房睡什么觉,老太太便觉得蹊跷,着人叫他过来,询问了几句,萧旋凯还只替魏楚欣遮掩,不曾提起前天晚上两人闹了不愉快,他坐在案前看了半夜的军书,她在外面站了一夜的事情。
老太太便调来了在爱晚居当班的丫鬟和负责爱晚居浆洗的婆子。询问了当天夜里的情况,才得知魏楚欣居然在外面站了一夜,并这几日换下来的被褥枕襟绢帕衣服之上,也未见有女子初经人事后所遗落之物。
当日萧旋凯跪在祠堂三天三夜,米水不进,就为了家里人能接纳魏楚欣。最后老太太心疼了,自去祠堂求证一点,魏楚欣和高承羿的事情到底是无中生有,还是确有其事,萧旋凯回答的是,无论是哪样他都能接受。
老太太当时就在心里想了,若婚后确定人是清白的,家里便彻底的承认这个姓魏的姑娘。若并非清白,如此女子,能被齐国两个至情至性之人同时相中,乃为祸水,便是不能再留,死不足惜了。
只是后话,能想能做不能道破。
“这是我下给你的命令,今晚上无论如何你与凯儿得做成真夫妻!”老太太已然是下了炕沿,俯身凑在魏楚欣耳朵旁,虽说出来的话只有两人能听到,但其中的力道却由是不小。
“先几日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凯儿这面我给你作保,太后皇上召见也好,翎儿任性绊脚也罢,通通的都给你开路,今晚上能不能成事,原因只在于一个你!”
……
这里魏楚欣便走出了和乐堂大门,回想起老太太末尾那几句话,还尤其觉得脊背发寒。
石榴见魏楚欣脸色极差,一时扶着她胳膊,关心的小声询问怎么了。
这些话哪里能说得出口,魏楚欣便清了清嗓子只道没事。
才走出不下两步,就见有欣荣苑里当班的女管事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奴婢已经迎候二少夫人多时了,家里姨婆奶奶们都在饭厅里等着二少夫人过去,才肯开饭呢。”
经这样一说,魏楚欣才反应过来已是到了用中饭的时间,在和乐堂里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时辰。
说是等着她用中饭,只是去的地方还是欣荣苑。
先时几个外姓的女眷客人已经走了,留下来的五位有两位是老太太那面的族亲,三位是大夫人柳家这面的族亲。
少了外人,亲戚女眷们在一处说话就比先时要随意了许多。
其中大夫人的族中长姐柳明萱自然是早听说了魏楚欣,能让心高气傲自来不近女色的萧侯爷如此魂牵梦萦的人物,早在两个月之前,她就想见一见了。
如今这柳明萱得了机会,可是要把魏楚欣里里外外,从上到下的端详了一遍,眼见着魏楚欣长得虽是好看,但却大不如昔日左笙之容貌,性格看起来恬淡温柔,但眉眼之间澄澈舒朗,自是有一分坚韧骨气,见有人打量,又略收锋芒,想来不是柔弱能被人轻易揉-捏左右之人。
“又是一个温柔的人儿,想来凯哥儿很是疼你吧!”柳明萱便是看着魏楚欣笑说,“嫁到这样的人家,是你几辈子积来的福分,家里吃穿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个大胖小子,若来年能让你婆婆报上孙子,你就是功臣了。”
这话旁人说来恐有不妥,但人们都深知柳明萱是个泼辣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便也就都习以为常了。
又说笑了一会,众人便移到饭厅来用饭。
等上齐了菜,魏楚欣才知道叫她来吃饭的用意何在。
眼看着满桌子的南方菜式,还是柳明萱开口说话:“你还没入府的时候,凯哥儿便特意着人请了你们常州庖厨,说是怕你吃不惯京城里的菜式,只我们一众被困在京都这座大城,家宅这番天地的女人,哪里有那走南闯北的见识,虽借光吃得了这些南方的菜肴,也是吃得糊里糊涂,庖厨说叫这个名,我们也就知道叫这个名,缘何里面的食材,其中的典故,一概不知!凯哥儿媳妇生在书香门第,礼仪之家,自来是从小就受魏大人的熏陶的了!我们也是尊古人之言,道是:不是虚心岂得贤,所以还得请凯哥儿媳妇不吝赐教了。”
谦逊有礼的话说在前头,极力把人往高了捧,这便是让后面的人极为难做了。
“姨母太过抬爱了。”柳明萱这样说,魏楚欣哪里还能安坐着不起来,此时站起身来,微微笑说道。
将桌上菜肴逐一过目,魏楚欣自来是常州省里的人,只是这所上菜肴却没有几样是她认得的,若说这不是有意难为让其出丑,别说明眼人不信,就是不懂人情事故的妈子都不曾相信,此时饭厅门口便有几位上不得台面的粗使女人,听了柳明萱此话,探头探脑忍不住要往里面瞧。
被人捧的高高的,魏楚欣若不将这些菜肴介绍出个典故名堂来,怕是就要坐等着出丑。
权衡之下,魏楚欣便挑临近自己的那道她曾吃过的菜肴介绍评价了几句,众人听着,见无处可挑,便都点头道:“受教。”
柳明萱哪里肯轻易就放了魏楚欣,见魏楚欣灵活善变,她便在心里较劲自己专治灵活善变自以为是者。
想来,就指着桌上正中央翠玉圆钵中装着的鲜汤,笑问魏楚欣道:“这道可是你们常州的名菜了,那日拜访府上,特有常州来的小丫鬟为我们讲了个长长的典故,只那小丫鬟说着一口吴侬软语,见人又多怯生不已,典故虽好,但讲的语无伦次,今凯哥儿媳妇在这,可是要好好的为我们讲讲这个典故了。”
一道鲜菌汤哪里就来的典故。
魏楚欣心里暗自思忖了一番,想着事到如今被人架上高台,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了。
自来她最擅长于现编现卖,微微抬眼看向众人,居然表现出的是一副娓娓道来的模样。
“既然姨母抬举,便不得不自作主张说一说这道鲜菇汤了,只怕说的不好,惹长辈们笑话。”
“一家人,说的好与不好又如何,又不是比试什么,你说来我们听听就是。”席上萧旋凯的母亲今日终于开口和魏楚欣说话了。
魏楚欣便点头应是,自来是结合着医理药理,胡编乱造出来的风俗,解说了一番。
众人听的真真假假,魏楚欣就又吩咐丫鬟拿来了杯勺,按身份辈分,盛了汤来,顺次递给众人品尝。
中年女人对于有美容养颜,消脂祛湿之效的膳食,自来都是偏爱。听了魏楚欣的介绍,便都要向庖厨讨要起了这汤的食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