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着,过着,六月的雨近了;拖着,拖着,魏伟彬终还是知道了。
这日魏昭欣风风光光的回娘家,经年未回,见了爹娘,自是欣喜又感伤。
蒋氏终于殷切的盼回了自己的女儿,母亲相见,抱头哭了起来。
周婆子在旁开解道:“大小姐回门,是天大的好事,夫人快是别哭了,现如今大小姐为婆娘添了丁,就连新姑爷都陪着回来了,多大的体面,天大的好事,夫人该高高兴兴的啊!”
蒋氏听周婆子这话,也便擦了眼泪,破涕而笑起来,看看魏昭欣这,又看看魏昭欣那的,直心疼的说:“你走这一年,娘的这一颗心都跟着你去了,你可是要折磨死为娘了,瞧你瘦了多少,邵家可是为难了你?”问着,眼圈便又是红了。
魏昭欣依偎在蒋氏怀里,也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摇头说道:“害得娘亲为我担心了,是女儿不好,在邵家还好,虽然他纨绔……”说到这里,咽了下话,转而道:“但因生了威儿,公婆还是好的。”
蒋氏听了,不免叹气,轻拍着魏昭欣胳膊,“昭儿长大了,昭儿现也是做娘的人了。”
母女两个正在海棠苑聊着,有魏伟彬派来的丫鬟叫母女两个到正堂用饭。
在正堂里,魏伟彬陪新姑爷邵榆坐着。也不知两人聊了什么,等蒋氏和魏昭欣到了,直见魏伟彬一张脸都红涨了起来,神情不自然到一定程度,只碍着有外人在旁,而刻意在忍着。
魏伟彬这明显是动了大怒的。
若魏伟彬动了大怒,蒋氏是真害怕的。此时蒋氏直感觉心里翻了个,屏息敛声要往魏伟彬那边走。
今日是魏昭欣回门,新姑爷邵榆第一次入府里的大日子,为了魏昭欣,蒋氏也得劝魏伟彬无论如何不得动怒。
只蒋氏才走了一步,后头魏昭欣却拽住了她的袖子,唤了一声娘。
蒋氏一回头,但见魏昭欣朝她那么挤眼摇头一笑。
兰蕴居这里,魏楚欣正在调墨作画,石榴在她身旁站着,絮絮叨叨个没完。
一会说:“大小姐回来了,领着邵家姑爷!”
一会又捂着嘴笑说:“姑娘还不知道呢吧,都不用人说,单看那邵家姑爷的长相,就知道是腰缠万贯的富家公子哥!”
魏楚欣没搭茬,屋里的小丫鬟倒是忍不住问了起来,“石榴姐姐这话怎么说呢?”
石榴笑着解谜,一面说,一面哈哈叉腰大笑道:“那邵家姑爷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长得又白又胖,一看可就是个憨厚相,告诉你们,这话哪说哪了,可不兴往外传!”
憨厚相,那他可对不起自己的长相。
去年秋天魏楚欣抢了邵家的贡米生意,今年年初她又抢了邵家在常州的米铺生意,两件事情让邵家少赚了多少。
这近一年的时间,邵家便是在打听当日竞得贡米之主,只不知为何,郇玫却始终未提及是她。
年初开始,邵家又着人打听城中新开米铺及月饼铺的背后东家。
魏楚欣藏着瞒着此事已是很久了,这半年里做足准备,也便到了将事情在魏伟彬面前和盘托出的时候。
而魏昭欣回门正是个机会,魏昭欣是魏伟彬的亲闺女,她能不清楚她亲爹的喜好。
魏昭欣本属自私狭隘又自以为是不知反思不知悔改之人,蒋氏算计于她,却报应在魏昭欣身上一事,她必是在心里恨上了她,只想着有机会能狠狠报复回来。
所以故意向邵家向魏昭欣透露她在省里开店铺一事,让魏伟彬从邵榆的嘴里或是他亲闺女魏昭欣的嘴里听说她开店铺一事,这样的安排,再好不过。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由周婆子前来传话,让魏楚欣去正堂。
魏楚欣心里暗笑了下,起身捋平衣服上的褶子,也不和周婆子废话,径直便往正堂走。
等到了正堂场院,候在那里的刘大看到了魏楚欣,看了看身后,见没有旁人,直迎了上来,大惊失色的样子,来拦魏楚欣道:“三姑娘,你怎么来了,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魏楚欣温温的笑着,明知故问。
“先才听大姑爷说,姑娘可是在城中开铺子了?”刘大看着魏楚欣,强定心神的问。
魏楚欣点头应是。
就听刘大道了声天爷,直拦魏楚欣道:“三姑娘明知道老爷不喜这个,怎还赶顶风作案啊,现如今老爷正在气头上,三姑娘还是躲一躲吧。”
“多谢大管家提醒了,”魏楚欣依旧是笑得慢条斯理,温温的说:“父亲不喜什么,想当年祖父在世,父亲尚为人子时,他怎不说这话。想当年父亲进京赶考,所用钱财时,他怎不说这话,想当年大房二房分家产时,父亲怎不说这话,大管家是明白人,试问自从父亲出生以来,我魏家所用之钱财,哪一两哪一文,不是经商得来的,父亲不喜,楚儿真想知道父亲到底不喜什么。”
说毕,魏楚欣便领着石榴往正堂门口走。
徒留刘大一个站在原地,怔立了半刻。
这里一进了正堂,屋里几人齐齐抬头,向魏楚欣看了过来。
不等魏楚欣开口,蒋氏先来了个贼喊捉贼,“哟,楚儿这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事情找你父亲?”说着,便摆手吩咐侍立在侧的丫鬟为魏楚欣添盏。
一旁坐着的魏昭欣也附和蒋氏说:“一年不见妹妹,妹妹出落的更加好了,既然赶上了,便坐下一处用饭吧。”
魏楚欣抬眼,扫过蒋氏母女二人。多日不见魏昭欣,但见她略是瘦了。
这里应声入座,魏楚欣一眼不看席上魏伟彬,只顾低头吃菜。
魏伟彬眼看着席下魏楚欣,耐不住要说些什么,只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却被侧席邵榆阻止道:“敢问这位可是魏家三小姐了,在府时多听昭儿提起,今日见到其人,三小姐真可谓是相貌出众,美若仙子。”
魏楚欣顺着声音那么一抬眼睛,就见着那邵榆白白的脸上透着一双鬼迷心窍的晶亮眼珠子。淡笑了笑,垂下眼帘,一时并没打算说话。
魏伟彬身为人父,在听到邵榆轻浮的评价自己的女儿,自然表现不自然。
有道是大女儿已然是深陷火坑,邵榆纨绔子弟,若再有僭越三女儿之心……
思来,魏伟彬只要转移话题道:“酒足饭饱,近日园中芍药开的正好,昭儿应引姑爷看看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