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品茶?”萧旋凯端详着那把魏楚欣玩厌了的紫砂壶,脸上是看不出喜怒心事的淡淡笑意。
魏楚欣反应过来,笑着递给他茶杯,“侯爷要不要也喝一杯?”
“喝茶有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他带起。人在马上,身后面是他,周身散着的是淡淡的沉水暗香。
出林杏子落金盘。齿软怕尝酸。可惜半残青紫,犹印小唇丹。
南陌上,落花闲。雨斑斑。不言不语,一段伤春,都在眉间。
不知道萧旋凯是怎么找到这片长满野果子的硕大繁山的。成熟了的果子和青涩的果子错杂的分布在一棵棵繁茂的树上。
拴好了马,两人走在林深之处,魏楚欣翘脚,顺势摘下了一颗,在衣袖上蹭了蹭,笑着递给萧旋凯,“尝尝!”
林影斑驳下,有斜阳一束束的光投射在她白皙如润玉的脸上,清水明眸里,是那样如诗如画的情愫。
萧旋凯接过她递过来的的果子,虽然辨别不出颜色,但那触手可知的生硬,也知道是个没有成熟的青果。
眼看着萧旋凯把手上的果子抛了出去,那双看起来修长好看的手不知道承载了多少力量,果子被抛在了大树上最高的树干上,树干受力而巍然颤动,那枝桠上挂着的甜而鲜美的黄橙橙的野果便簌簌的落了下来。
见魏楚欣笑着去拾落在地上的果子,萧旋凯似有漫不经心的问道:“那日之后,怎没再去云隐寺?”
魏楚欣脸上的笑容有点发滞,但随即又和缓了过来,拿起两个果子,直起腰来,一边拍着手上的浮土,一边玩笑着说:“云隐寺的香,总去上就不灵验了。”
“是么?”萧旋凯唇角还是噙着那样的笑意,不深不浅,多一分便失了清贵,少一分又觉得冰不可近,现下这个弧度,刚好。
……
回去的路上,他把马驾的很慢。一程一程,温和秋风下,两日以来的奔波让身体上的倦意席卷而来,魏楚欣的眼皮沉的渐渐地有些睁不开了,这时身后面有那样一个温热又踏实的胸膛,但听醇浓的声音好听又温柔:“知道么,现下这黑白色的世界里,只你一个人是有颜色的……”
魏楚欣模模糊糊间,只低声说:“什么……我好累好困……”
“困了就睡吧。”
魏楚欣慢慢的支撑不住,想着石榴可能找不着她而着急,半梦半醒,呓语着说:“石榴还在茶铺等我呢,找不着我怕是着急……”
朦胧中,好像听见他说:“放心睡吧,有我在……”
那样柔软的被子,那样柔软的枕头,沉沉的一夜好眠。
等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装饰精美的屋子。二层阁楼,床边,窗边挂着的都是素雅柔和若丝的幔子,上面精心绣着一针一线的点水蜻蜓。
魏楚欣看着昨日穿着的素雅衫子,已经被人换了下而搭在床头。
她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不属于她的柔粉色舒适中衣。猝然间想起昨天昏昏沉沉睡在了他的怀里……秋水眉微微蹙起,心里跳的很快,面上已经是羞涨得通红。
等在房门口的如燕听见屋里的声响,敲门走了进来。
如燕眼见着魏楚欣脸色绯红着,盯看着床头搭着的淡薄衫子。
如燕黛眉微蹙,开口解释道:“姑娘别误会了,昨日虽然是爷带姑娘到这里来的,但这衣服却是我替姑娘换下来的。爷的品性,要排起名来,在齐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魏楚欣抬眼,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十七八岁,长相出众,行事利落合宜的女子。
在京城,高门显户家里,男子被称作爷,按照称呼来看,这女子应该是萧旋凯从京城侯府里带过来的人了。
思忖间,但听如燕又道:“爷临走的时候吩咐,姑娘想睡到什么时候便睡到什么时候,睡醒后服侍打扮好了,着人送姑娘回去。”
说着,便轻拍了拍手,后面几个穿着一样服饰的丫鬟便如织的走了进来。
服侍更衣的,端盆的,侍奉巾帕的,托着圆盘、上面满摆一众珠钗首饰的,服侍梳头的,奉照镜的,拿胭脂水粉的。
手法娴熟的小丫鬟给魏楚欣通顺着长长的柔发时,如燕站在旁边适时提醒道:“爷临走的时候还交代,说从未见过姑娘穿红色,外厅里是今早上特意在县中铺子里购回来的,爷说让姑娘着喜欢的挑选,等下次有机会穿给爷看。”她的语速不急不缓,字字如磐,尽量无起无伏的重复萧旋凯说过的话。
魏楚欣听了,只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没有开口要解释什么。
其实这话听了未免不让人误会。
但想到昨日在半梦半醒间他对她说的话:知道么,现下这黑白色的世界里,只你一个人是有颜色的……魏楚欣只淡笑了笑。萧旋凯只能从她身上看到不同于黑白的颜色,所以他觉得她特别,仅此而已。
“侯爷可是提了我的丫鬟?”施好浅淡的脂粉后,魏楚欣不免要问如燕。
“昨晚爷就着人将人送回落尘庵了。”
如燕引请魏楚欣下了楼,来到院子,眼见院门口停着的是萧旋凯独享的四骑并驾的宽大马车。
坐这样的车回去未免太招摇过市,但回头见如燕那平平黛眉下是那样的疏不可亲,不厌其烦的陪在自己身边一早上,仿佛已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只要再开口提出任何一个条件,便会触发什么。
魏楚欣的感觉也许是对的。
虽然眼见着了魏楚欣的迟疑,但如燕还是坚持着什么,保持着合宜客气的笑容,对魏楚欣道:“魏姑娘请上车吧。”
“有劳姑娘了。”魏楚欣终是什么都没说,淡笑笑上了车。
外面已是辰时,驾车拐出街口,如燕和一众侍女丫鬟的身影渐行渐远。魏楚欣才撩开车帘,吩咐驾车的侍卫在县中一家成衣铺子停下。
“可是如燕姑娘吩咐属下送姑娘回落尘庵?”那侍卫有所迟疑,显然是不敢轻易有违命令。
“按我说的做,等见到侯爷我会向他解释的。”
这里下了车,魏楚欣便直进了成衣铺。买下一身寻常的粗布料子的布衣穿上,将梳得很精美的丫髻拆了下,网上褐色的方巾,打扮成少年小子的模样。怕露了馅,还特买了一大顶时下人们戴着的宽檐草编帽子扣在头上。
这样的装束扮上,就算招摇过市的走在街上,看在旁人眼里,也是活脱脱一灵秀的少年。
魏楚欣心说,这样改头换面了一番,就不信魏伟彬等人还能认得出来她。
“听说今天在程家村那边搭大敞台,县里太爷和州里面来的同知老爷都到场,咱们也去瞧瞧热闹啊!”
“说是要公开摊卖王县丞私占的那一千亩荒地,不论谁买,得的钱都捐给学里,以后向咱们这种交不起学费的,只要自带吃食,也能进学堂读书了!”
“走走,快去,先到先抢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