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
这两日来到断山岭的人越来越多了。
许多人都是见到了那道横贯整座秘境的剑气,所以赶来的。
来到不久后,从琼华宗弟子口中听闻了当日的一些事,知道了如今秘境内有一位老祖宗在,也就都不敢放肆了。
有的还想去别处寻找机缘。
有的则是与琼华宗弟子一样,选择了死皮赖脸待在这里,想拜见高庸。
对此,陈臣嗤之以鼻,表示他们都不要脸。
然而私下,陈臣忧心忡忡。
生怕天骄越来越多,抢走了师姐在老祖宗心中的地位,终于向师姐说了自己的担心。
许清像望白痴一样瞧他,好气又好笑。
这师弟是真没白养,还知道心疼自己。
许清让他往后别闹了,老祖宗想做什么,愿意教谁,不是咱们这些小辈该多嘴的。
许清向来懂得分寸。
但也恰巧说明,陈臣说得没错,作为师姐,许清承担了很多责任,才会这样懂得分寸。
唯一让陈臣感到欣慰的是,
自从那天他帮老祖宗洗脚以后,老祖宗就待在屋内没出来过了。
如今三日过去了,那些想来拜见老祖宗的,一个也没能见着老祖宗,全傻乎乎等在外面呢。
陈臣希望老祖宗再多闭关些日子,把这些人全耗走了再出来才好。
在高庸待在屋内不出的日子里,相较陈臣的无所事事,许清的日子显得单调,但也刻苦许多。
每日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学着做一把竹椅。
隋程去了断山岭原本残留剑气的地方,正好碰见了许清。
这里已经没有了残留剑气,不算危险,没了可以观摩的残留剑气,来的人也少了,比较清净。
许清修炼的时候,常盘膝静坐于剑痕边上。
隋程遇上过几次,不过这回,许清没再修炼,而是在不断用剑气去磨损一根竹子。
“紫竹?”隋程略感惊讶。
许清抬了下眼眉,望见是他,也没多理会。
隋程也算勤奋的,这几日在此修炼,她总能遇上。
其实对于三清宗的两名弟子,隋程是有些好奇的。
三年前,三清宗开山招收弟子,到头来只有两名弟子上山拜师,此事一度成为四座天下茶余饭后的笑谈。
毕竟三清宗出了位大剑仙郑黎,一度杀得整座大罗天下胆寒。
对于隋程这些剑修而言,不论宗门立场的话,大剑仙郑黎在他们这些小辈眼中,就如同一个传奇。
甚至传言,某座皇朝的钦天监主官曾经以自身千年寿元为代价,进行过一次推衍,断言从今往后三千年,整座大罗天下,剑道气运最强,非三清宗莫属。
可没想到,四年前的开山大典,三清宗直接成了笑话。
最终列进门墙的两位弟子,也只是资质平平。
难得遇上许清,她没有再静坐,隋程也忍不住想交谈两句。
“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许清抬头望了他一眼,又低头认真磨损紫竹,倒也没拒绝,只是语气平淡,道:“说。”
“你对自己怎么看?”
许清头也没抬,干脆答道:“长得不错。”
隋程被噎了一下,略有惊奇,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吗?
虽然你外貌确实清丽,
可我问的不是这个啊!
隋程斟酌了一下用词,换了个问法:“你对自己当初能成为三清宗弟子怎么看?”
“挺好的。”许清回答的依旧简洁明了。
其实除了面对三清宗中人,还有如今的老祖宗以外,许清性子挺冷淡的,也很倔。
不然当初她就不会去夺烧火棍。
隋程皱了下眉头,说道:“郑剑仙昔日剑挑一座天下,生生夺了整座天下大半的剑道气运,归于三清宗,世间半数人都认为,从此往后三千年,整座大罗天下,三清宗就是剑道圣地,将独领风骚,成就数代剑仙……”
“你觉得你与你师弟,如今三清宗此辈唯一的两名弟子,能担得起这沉重剑道气运?”
许清终于停下了动作,抬头望他。
“你是想说,我与师弟配不上郑太上为三清宗截留的这大半剑道气运?”
隋程其实不是有意讽刺,但作为剑修,想到那剑道气运,终究乱了道心。
“起码不应该辜负这份剑道气运。”隋程脱口而出,发觉失言。
“你们承担不下,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剑道气运,如此一来,这本是一座天下的剑道气运,要是任其消散在你三清宗,对于整座天下的剑道而言,损失何其大?”
“往后千年的剑修,说不得都会因此痛恨三清宗。”
许清摇头,起身要离开。
这些年,其实她听过不少类似的言论。
她与师弟资质平平,却偏成了三清宗这一辈唯二的弟子。
郑黎太上剑挑一座天下才挣来的剑道气运,是否就衰败在她们师姐弟身上了?
一直以来,这其实也是许清心底的压力。
她憋着一股气,想要变强,想为师门争光。
所以才会去夺异宝,哪怕被近百人追杀,也不肯放弃。
所以见到高庸后,她才会毫不犹豫,带着师弟跪拜,想要抓紧这一桩机缘。
正如陈臣所说的,她其实很累,很辛苦。
许清有些意兴阑珊地离开,抬头望着秘境天空,眼睛有些酸。
天赋悟性,就好像迈不过去的坎。
“许丫头,终于感觉累了?”
忽然,一道熟悉且温和的声音响起。
许清转头去看。
高庸不知何时离开了屋子,还出现在了这里。
隋程也回头,见到高庸,有些慌乱地行礼。
“拜见老前辈。”
许清鼻子更酸了,不知怎么,眼泪啪嗒落下几滴,其实她也只比陈臣大了几岁而已。
“嗯。”许清发出一个鼻音,有些可怜,“老祖宗,我好累。”
高庸笑了,却望向了隋程。
“三清宗的未来如何,其实与她个人无关,也与任何一个单独的人无关,只与整座三清宗有关,至于一座天下的剑道如何,也只与整座天下的人有关。”
他叹了口气,道:“那份剑道气运被郑黎争到了三清宗,就算三清宗真接不下了,任其消散也好,怎样也好,那是昔日争不到这份剑道气运的人本事不济,哪来的脸指责别人?”
“许丫头,今日老祖宗教你,管它洪水滔天,哪怕剑道自此没了又如何,大不了换一条道去走,剑道如何,与你何干,与三清宗何干?”
许清泪珠大颗大颗掉下。
隋程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高庸摸了摸许清的脑袋,笑着望向天际。
“分明是自己抢了宝贝,还让别人帮忙守着。”高庸笑道,“许丫头,你这郑黎太上,当初可也是这么哄骗老祖宗我的。”
“当初弱小,追着我喊老祖宗,如今元神了,要脸了,就开始喊前辈。”
“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了,居然让小辈替自己承担因果,还专门挑了两个小娃娃坑……”
“许丫头,你说,该不该罚?”
许清止住眼泪,忍俊不禁,“老祖宗,该罚。”
“好,那就罚他一罚。”
高庸往前一步。
“许丫头,喊了这么久老祖宗,也跪了我许久,如今老祖宗便教你一教。”
许清眼神明亮。
“我这一剑,你只需去学半成,等你哪日学成了……”
“你这小丫头,往后便是一座天下的剑道!”
......
一道剑气,从秘境而出,斩进云端深处。
大剑仙郑黎,坠落人间,砸陷地下三百里,震惊天下!
郑黎一声酸痛,苦笑着望天上,毫无仪态地躺在地下。
“老祖宗,我真错了,您倒是打轻点啊,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