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云看着业剑僧,突然咧嘴苦笑了一声,他用尽残余的所有力气,将袖里的回生草猛地扔了过去,业剑僧愣了愣,伸手接过,小心收好。
接着,业剑僧双手合十,念起经文,无涯公子与姬宛如也凑了上来,一股脑甩出一堆法器,有法旗,令幡,华盖,风铃,灯罩以及涂过紫砂的木棍,三人一起运功,只见狂风大作,这些法器围绕着李松云转圈,最后落在地面,组成一个六边的符文,李松云恰好位于图形中央。
“启阵!”三人各掐了一个手印,大喊了一声,诸般法器一齐发出亮光,又倏然黯淡,但正中央李松云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原来这是朱无肆与魔教内应联手设计的一套阵法,名为’六贼困阵’。
所谓六贼,在佛法里指得是“眼耳鼻舌身意”,是坐禅悟道,清心静气的六大障碍,此阵利用’障目旗’,’扰心铃’,’檀烟木’,’禁言幡’,’蔽影篷’,’摄魂灯’六大魔器,经朱无肆的奇门排布,形成六种心魔,封闭了阵中人的六感,李松云被困在里面,走不出来,外人也看不到他。
按原本的计划,诱李松云入险地,逼他使出玉石俱焚之招,重创西山魔祖,之后则可用’六贼困阵’封印魔祖。
谁知他们还是小看了李松云,魔祖被斩杀,李松云反倒活了下来,于是这阵法用在了他的身上。
“业大师好手段。”姬宛如见李松云身影消失,重重吐了一口气,心中稍松,这才眨动美眸,笑吟吟地看向业剑僧,赞道:“贵教主真是神机妙算,奴家实在没看出,这李小子竟有斩杀魔祖的潜力。”
业剑僧依旧神情冷淡,他遥遥向远处一拱手,点头道:“掌教的智慧,非我等可以揣测。姬长老,无涯坛主,别忘了向你们魔主转达我主的诚意,今后,还有许多机会合作。”
他口里的魔主,乃是万魔窟的第二号首脑,西山魔祖座下的宰辅,’猇魔主’赫连荒。
姬宛如妩媚地扭动纤腰,抚弄着鬓发,嗤嗤笑道:“大师这话就偏颇了,难道只有你们教主聪明,可别忘了,我们赫连魔主的暗棋,可是连那叶雪城都瞒过了呢。”
“诶,既是盟友,何必争这些长短。”无涯公子打着圆场。三人互相转达了些各自主君的意见后,拱手作别。
走出万魔窟,业剑僧漫步在蔽乌岭的羊肠小道上,步履迟缓,脸色有些难看。一是偷袭魔祖时被反噬,身子受了些伤;另一个原因,则是回想起了刚刚通过神识与李松云之间的对话。
“业大师,帮我把这株回生草捎给米仙客,他在慕容玄的阵营里做客。”业剑僧启动’六贼困阵’时,感察到李松云似乎有话要说,遂分出神念,听到了李松云外放的心声。
白莲教源出佛门,因此白莲弟子对神念的波动极为敏感,在对方不做抵抗的时候,甚至可以窥探其想法,后世所谓’读心术’,皆属此类。
“你凭什么认定贫僧会帮你?你只不过是我主的一枚棋子,如今是弃子。”业剑僧冷冷地反问。
“你明明知道,我已无反抗之力,直接杀了我便是。何故大费周章布阵,还损耗这许多上品魔器?”李松云有些欣慰:“可见,大师并非大奸大恶之辈。”
“谁知你有没有使诈!”业剑僧没有承认,他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李松云并不是蠢人,就是被一些可笑的信念蒙蔽了心智,贫僧和你可不一样。”
“那就当是怜悯我,帮我这一回。”李松云没有和他继续争辩,奋起余力,将回生草扔了过去,业剑僧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草药收入了袖中。
业剑僧念及此,心里十分纠结,虽然他不觉得李松云还有机会逃出来,但他还是没有完全执行两位掌教的法旨。
朱无肆曾嘱咐,在李松云的利用价值用尽后,就地将之格杀。掌教朱蒙更是直接下令,取回李松云的人头。
“就这样了!”业剑僧摇了摇头,继续前行,没走几步,他神情一凛,山路上迎面走来了三名修道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翠衫女孩,她生了一对好看的桃花眼,面如莹玉,娇妍欲滴。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花白胡子,笑嘻嘻地和身边的紫衣姑娘说些闲话,紫衣女子也生得极美,只是比起那翠衫女孩,更文静内敛些。
让业剑僧吃惊的是,那老道看似有些不正经,但步法轻灵,内息绵长,是一位功力深厚的修道高人。而那两位女子虽比不上老者,但也显然不是易与之辈。
“让开让开,老头子腿脚不好。”那老道远远看见业剑僧,大声吆喝着,表情有些跋扈,业剑僧有伤在身,不敢生事,连忙避开,站在路边,给这三人让路。
老道与业剑僧擦肩而过,转过头,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阵,随即甩着手扬长而去。
两位女子只是随意瞥了业剑僧一眼,紫衣女子还稍稍冲他点了点头,以示歉意。她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老道的无礼。
待到完全看不见业剑僧的身影时,翠衫女子回过身,凑近到老道跟前,悄悄问道:“老头子,你的卦辞里说’遇僧而止’,莫不是应验在这头陀身上?只是,他看起来不像个正经和尚。”
“师尊,这里荒无人烟,真能遇到云师弟?”紫衣女子始终心神不宁,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也忍不住发问。
“我青木老仙算卦,何时出过错?”老道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顿了顿足,叹道:“他身上有臭小子的气息,我没猜错的话,这笨蛋一定又教人给算计了!”
原来这老头便是李松云的便宜师父青木道君,陪在他身边的两位佳人自是翠剑与桔梗,老头此前算了一卦,断定在虫谷西南,遇僧则止,可以帮他徒弟度过一劫。三人因此风餐露宿,一路赶往蔽乌岭,都不曾休息过。
“啧啧啧,老头子,你属狗的啊,还有这本事?”翠剑惊讶地看着青木道君,语气虽依旧不客气,但佩服之情溢于言表。
“嘿嘿嘿。”青木道君得意地自夸道:“老仙年轻时最得师父器重,你知道为何?只因我善于钻研,在术法一道上屡有创新。想当初,本仙奉师命前去渭南,降一只狗妖……”
“好了师父,救师弟要紧,这故事还是日后再说吧,弟子一定洗耳恭听。”桔梗见他又要自吹自擂,连忙牵住他胳臂,催促他继续追踪李松云的下落。
此时的六贼困阵内,李松云已经支撑不住,跌倒在地,受阵法支配,他眼前幻影重重,耳畔魔音缭绕,鼻端更是烈烟熏烤,难受无比。这样的情形,使得他六感蒙昧,难以集中精神运功疗伤。
就在这几近无望的时候,李松云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
“师弟……云哥儿……李公子!”有女子在呼喊着他,李松云心神恍惚,他想不通,为何他在意识混乱时,心里的幻音不是陌飞沙的,反倒是两位交集并不多的师姐。
“仙姑留步,姑奶奶发发善心,救救我呀……”一声沉闷的呼救声响起,李松云一怔,似乎不是幻音,那声呼救,是银钳魔君谢子凡所发出。
困阵外围,昔日不可一世的魔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老腰,他不知道疼晕了多久,醒来时,发现有两位身着道装的美丽女子在他眼前走过,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他不假思索,也顾不得魔君的尊严,可怜巴巴地看向一脸懵的翠剑和桔梗,场面一度变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