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瑜本来还在认真听她说话,哪料桑榆忽然腾地一下站起,有些凝重地望着他身后。
余瑜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脑袋上爬虫子了?”
桑榆却不答他话。
就在刚刚,她只是在聊天的间隙轻抬了下头,目光没有目的地的落在余瑜身后墙壁那扇雕花窗户上。
按理来说,如此贫困且备受欺凌的家庭,不可能会有这种雕花磨砂玻璃窗。这种窗玻璃就算不定制价格也价格高昂,更别提这面玻璃窗……
“这雕花怎么有些像许瑶家里那面?”桑榆心道,“难道……许瑶她父亲从旧市场里淘出来的,就是这一面?”
桑榆正想截止话头,不动声色地询问有关于这面雕花磨砂玻璃的事情,哪知还没开口,便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靠近窗户,似是趴在了窗前,正在往里窥看!
磨砂玻璃外是楼道,如果有人路过,那么在楼道灯的投射下,来往走过的人都会投下淡淡的阴影,多是一闪而过,可这个人,摆明了是冲着来的!
这时,桑榆才有些头疼地发现,被余瑜和他妈妈一打岔,她险些忘了现在还处在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之中。
桑榆压低了声音:“……余瑜,外面有人。”
余瑜一愣,悄悄扭头看向那扇窗户,然后又默默扭头看过来:“哪有人?”
方才余瑜看过去时,桑榆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扇磨砂玻璃窗,当然也看见了在她出声之后,那个阴影悄悄消失了。
桑榆感到些许不安,被动承受不如主动出击,她站起身:“余瑜,你和妈在家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啊?出去干什么?”余瑜摸不着头脑,“哥,你今天状态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会?别那么一惊一乍的……”
然而桑榆顾不上他的阻拦。
这个时候能出现在余瑜他们家的还能是谁?除了那个纵火的人,桑榆实在想不到其他可能。
她回到这个时候,到底是为了阻止,还是为了得到当年的真相?
难道柳莫淮还隐瞒了些什么吗?
桑榆拧开门出去,妇人在身后喊难道这个时候你要回学校吗?桑榆只来得及回答一句不是。
她冲进楼道,开始思索该往哪里走。
纵火的人会去哪?安全通道现在肯定堵满了垃圾,他要从哪里点火?
桑榆仔细回忆,整栋老旧居民楼只有四楼最里面的那间没有住人且堆满杂物,难道他要从那里下手?
桑榆当即锁定目标,疾步往四楼楼道最深处跑去。老居民楼住的基本都是老人,天已经黑透了,楼道上静悄悄的,只有桑榆跑过的脚步声。
楼道深处的那扇门有些破败,余瑜曾经说,自从他们搬过来之后,那个房间就再也没有住过人,反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易燃物多得数不胜数。
桑榆停在门前,尝试去推门,门锁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门锁完好无损,按照生锈程度上来看,如果要打开,开锁过程中肯定会留下痕迹,比如门框会沾染锈迹,比如地面会洒落暗红色的铁锈粉。
然而都没有。
纵火犯没有来这里?
“起火啦!”
“怎么忽然起火了?怎么回事?!”
“救火,快救火啊!”
桑榆呼吸一滞,她扭头看去,惨白的楼道灯照着楼道,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抹橘红色的光亮在墙壁上打落。
火还是烧起来了?
桑榆连忙冲了过去。
火到底从哪里起来的?如果不是在这间无人居住的杂物间,还能在哪里点燃,并且最终波及紧闭门窗的余瑜一家?
大火果然猛烈地燃烧了起来,楼道上空开始弥漫着灰白色的雾,嗅到一星半点都呛人无比。
楼道上居民暂时存放的垃圾全部被点燃,有不少老人端着水盆出来救火,但他们速度太慢,火势蔓延很快,完全就是杯水车薪。
桑榆帮一个老人将一大盆水倒在门前起火的地毯上,捂着口鼻问:“大爷,我们这一层的消防设施在哪里?”
大爷指指另一条楼道,桑榆点头道谢,闷头往那个方向冲。
她想起了很多。
许长安经历的那个梦境,一楼没有大门,七楼没有天台,无论在楼梯间怎么爬,最终都会回到原点,形成一个莫比乌斯环。
如果说余瑜遭遇这场灾难是余光心里一个过不去的坎,那么会污染到他们,也无可厚非。
强行压下另一种冒头的情绪,桑榆咬咬牙,终于冲到了那消防设施前。
她抄起破击锤,狠狠砸在了玻璃门上!
至于夏仲为什么选择爬窗也离不开,是因为在这场灾难里,无论如何,余瑜都是死路一条。
桑榆手脚麻利,迅速用破击锤把玻璃残渣扒拉掉,从中拿出水龙头,往里一摸却发现——
消防水带不见了。
没有水管,怎么连接消防栓???
桑榆迅速撒手。
这同样也是纵火犯预谋好的吗?可是他从哪里拿来钥匙打开玻璃门,再偷走水带的?
桑榆绞尽脑汁,最终放弃继续思考,高温已经炙烤得她满头大汗。她疾步往回走去,看看能不能再帮上些什么忙,让余瑜活下来,或者是了解到真正的故事。
火到底从哪里起?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桑榆看着门缝滚滚冒出的黑烟,敲着门板喊:“余瑜?妈?你们还好吗?”
对门一个老人脸色灰白,颤颤巍巍端着水出来:“你妈刚刚下楼去了!”她把水泼到起火的地方,气喘吁吁,“余光啊,你们家怎么回事啊?怎么招待了个朋友就引起大火了呢?”
“……朋友?”桑榆一怔,连忙问,“什么朋友?刚刚我不在家,我弟弟他招待了个朋友?”
烟雾缭绕,呛人得紧,那老人点完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被呛得连连咳嗽,桑榆担心她咳坏了肺,忙把她塞回家,再好好关上门,把仅剩的水全部泼在门上。
这场意外到底死了多少人?桑榆不知道,但她希望,如果可以,不要有那么多人丧命于此。